第两百零二章 手法
“小小年纪便学着人家喝酒,也不怕将来喝成个傻子。”文绍安紧皱着眉头,一向温和的眉眼看起来竟有些凌厉。“我本来就是个傻子啊。”她望着他“吃吃”地傻笑,丝毫不惧他陡然转沉的脸色。“真是个傻子,”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身边坐下,“今日与同窗去喝酒了?”“唔。”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随口应了一声,意态闲适。“你在太学里过得倒是挺惬意的。”他闷声道,枉他还担心她在太学里吃不饱,处处被人拘着,不得自由,结果人家该翻墙翻墙,该喝酒喝酒,一点儿都不耽误。“还行还行,谁让我翻墙的功夫了得。”她“嘿嘿”直笑,“还有你教的迷魂咒也十分好使。”“教你术法不是让你用到这种地方的。”他没好气地敲了她脑门一记。“你敢说你偷偷来找我没用迷魂咒?”“是没用,”他微微一笑,“这种小伎俩也就适合你来使,我用的是结界。”他伸手一挥,程锦睁大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就连天上那轮皎月都像是隔着一层水幕,惊异不已,“我们就像在个大水泡中一样!”“这便是结界,自成一界,外头的人不仅看不见,也进不来。”“这个有意思!你教教我罢。”程锦感兴趣地扯着他的衣袖,一身酒意早就散得一干二净了。“你如今还学不会。”他摇摇头,“待你先将低阶术法学会之后,再一层层往上学。”“凭什么你不用一层层往上学,一下子便能学会?”她很不服气,文定年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前世身死前竟然还能将一身法术完整封存下来,留与后世所用,免去层层修炼之苦。文绍安微微皱眉,即便他得到了文定年的所有传承,还是不明白他当年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能够把所有的法术完整地传承下来,这本就不符合修炼的常理。“你身上有猪肉馅饼的味道,刚吃完猪肉馅饼?”程锦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狐疑地看着他,与法术相比,她对猪肉馅饼的兴趣要更浓一些。“你是属狗的么?鼻子倒是灵得很,”他失笑,拎出一包猪肉馅饼,“担心你在太学里吃不饱,特地给你带了过来,如今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你在太学中,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可不会委屈了自己。”“不多余,不多余,”她忙不迭地接过馅饼,“虽然方才出去吃了一顿,但这会子又饿了,正好给我当零嘴。”拿十个猪肉馅饼当零嘴的姑娘,果然十分彪悍,一边啃着饼一边问,“你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儿?”“想请你再去帮忙好好验一验那周阿三的尸首。”他拢着袖子道。“那周阿三没有中蛊,”她笃定地说。“而且也不曾中过什么迷药和法术。”他与叶萍验了几天尸,一直都找不到什么头绪,“他与那些狱卒无冤无仇,家中又有老母、妻儿,不该如此……”“那人真是周阿三么?”她沉吟片刻,大着胆子问道。“仔细查验过了,他确实是周阿三,并非他人易容假冒。”“几天过去了,周阿三的尸首早就臭了,我才不去验看,让我再仔细想想……”她沉吟片刻,“我记得那周阿三的喉咙有一处陈年的旧伤,脸上也有被火燎伤的痕迹,你可有印象?”他点点头,“周家八年前曾经着了一场大火,周阿三的长兄便是在大火之中被烧伤,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便走了,周阿三那日不在家,若不是他冒着大火进屋子背了他老娘出来,火也不会燎了他的脸,熏坏他的嗓子。也亏得他孝顺,他老娘只是被熏瞎了眼……”他突然顿了顿,肯定地说,“八年前的那场大火有蹊跷。”“八年前周阿三大概尚未娶妻吧?家中同他相熟的只有他的老母和长兄,便是他那长嫂都未必了解他,大火之后,长兄缠绵病榻,老母瞎了眼。若有一个人李代桃僵,自称是周阿三,左右他坏了嗓子,毁了容……”“周阿三是个普通的升斗小民,谁都想不到他会有什么冒充的价值,所以就算他言行与过去不同,也只会有人说他是因为大火性情大变,不会有人怀疑到这个周阿三换了个人,之后他再娶妻生子,更不会有人疑心他。”“尽管如此,要冒充周阿三之人之前也定与他交往甚密,对周家十分了解,才会这么多年不曾露馅。”“这个人当时在大火前后便消失了,从此销声匿迹。”文绍安心中已隐约有了主意,喟叹道,“用八年的时间蛰伏,只为一朝在大理寺行凶,葬送的不止有自己,还有妻儿,就算老娘不是他的亲娘,妻儿总是他自个儿的。”“兴许这个周阿三还真与南蛮无关。”文绍安点头,若换作南蛮人,下个傀儡蛊便能起效,何必浪费八年的时间?南蛮人的手段虽然厉害,却不是什么工于心计之人,绝对想不出来这样迂回而又隐忍的计策。“能用八年的时间成事,可见那人及他身后之人,心志之坚定隐忍,有这么一群人躲在暗处,与大梁为敌,还真是让人头痛。”“当年的间谋司为了任务,能够蛰伏十年二十年,八年实在算不得什么……”程锦突然脸色微变,“间谋司!这手法分明是间谋司的!”文绍安的脸色也有了些微变化,他对间谋司的了解只来源于夫子和程锦的只言片语,但是对这个由自己前世一手创立的组织,不可避免会存在一丝亲切感,而这个世上若说有谁对那个销声匿迹的间谋司最了解的话,恐怕不是夫子便是程锦了。“文定年死了之后,间谋司便突然销声匿迹了,我猜想他们绝不会就此金盆洗手,应当是奉了文定年的命令蛰伏起来,伺机而动。”“你是说他们在大理寺里搞这么一出,也是出于文定年的授意?”一个五十年前的死人,策划了五十年后的一场血案,着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