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被埋在高高的垃圾下面，听嫂子讲那恋爱的故事”
“我也有一个哥哥。”
这是罗莎琳德的开场白。
柯拉松面无表情的躺在垃圾山上，深沉地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才会不得不在这种地方听女孩子讲她的恋爱故事。
没错，就是恋爱故事。看看这个表情，听听这个语气，说她对自己哥哥没什么想法谁信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听我哥的女朋友讲她和别的男人的恋爱故事？
柯拉松绝望的想。
——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女孩抱着膝盖坐在柯拉松身边，将下巴靠在膝上，歪着头静静看着他。然而那双玫瑰红的眼瞳却像是在望着很遥远的地方，显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无神来。
“他是个很好的人……不，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不是吧。”她自己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不管怎么说，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哥哥。”
明明是在说着“很好”“很喜欢”，少女的脸上却浮现出了近乎难过的神情，那白金色的睫毛像两片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在问柯拉松，又像是在问自己。
“可是怎么办呢？我必须背叛哥哥才行。”
“背叛，伤害，欺骗。”
“不这么做就不行。我必须这么做。一定要这么做。”
说着这样的话，少女的脸上却缓缓地挣出一个笑来。太过凄惨，以至于和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一样，罗莎琳德伸出手来，轻轻地在柯拉松的肩头碰了一下。
在这一下之后，柯拉松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他翻身从垃圾堆里坐起来，拍掉掉在自己身上的垃圾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我需要抽根烟冷静一下。
他想。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他开了口。
这个女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柯拉松很确定这一点。
但是她没有告诉多弗朗明哥，证据就是自己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如果多弗朗明哥已经知道了柯拉松的背叛，那么自己的脑壳大概已经被子弹掀飞了。
如果她已经知道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大概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哑巴，继续用纸条传讯息也只是在浪费他们彼此的时间罢了。
而且……
柯拉松看了她一会儿，只觉得这个人虽然还在笑，但是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那是一张小女孩的脸。不知所措又逞强的小女孩的神情正浮现在她的脸上。
……他拿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只是想知道……”罗莎琳德垂下眼，声音也低了下去，“你是怎么做到的？”
“忘记过去的时光，忘记他伸过来的手，忘记那些好的温暖的事情，然后狠下心，去做那些必须要做的事。”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也知道你是正确的，我知道如果有可能……如果他不是那么坏……你不会这么做。你是个好人，我都明白的。”
“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柯拉松再度沉默起来。
怎么做到的……吗？
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唤起了一些……非常遥远的，回忆的碎片。
柯拉松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在玛丽乔亚度过的时光，早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如梦一样从他的脑海里散去了，即使现在回忆起来，也只有些许模模糊糊的身影与言语。
在那之后的时光……一直被伤害，一直被追杀，一直在逃跑的悲惨的日子……遇到战国元帅之前的那些日子，柯拉松其实也并不怎么会想起。他从小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迟钝的人。但是令柯拉松意外的是，被她这样一说，他忽然发现，其实还是有一些东西，他并没有忘记。
那是很久以前哥哥牵着他的手的温度，是他们一起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时哥哥硬塞过来的面包，是共同陪伴在病弱的妈妈身边的日子……真奇怪，他原本以为自己全都不记得了。
但是……
“那个……柯拉松先生？”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柯拉松从回忆里抽出身来，将视线投向面前的少女。
“因为那是必须去做的事。”他说。
虽然在多弗朗明哥亲手枪杀了天使一样温柔的父亲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把这个人当做是自己的哥哥。但是，回忆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一笔勾销的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是柯拉松……不，是唐吉诃德·罗西南迪必须去做的事。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作为和那个男人流着同样的血的男人……阻止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给这个世界、给更多的人带来更大的伤痛与黑暗，是唐吉诃德·罗西南迪无可推卸的责任。
“我明白了……”少女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指了指他的肩膀，“那个……都烧起来了，没问题吗？”
柯拉松这才发现不对，连忙扭头，只看到自己那件黑羽毛大衣的肩膀处不知何时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该死！他抽烟的时候又双叒叕把衣服给点着了！！！
……
…………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柯拉松总算是满身狼狈地扑灭了着火的羽毛大衣，他披着还在冒黑烟的大衣，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又点了一根烟，想要冷静一下。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像是想要防着他再用烟头点着大衣，又像是想要和他拉近距离。手的主人坐在他身边稍高一点的废冰箱上，玫瑰红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柯拉松见状深深地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白雾来。
“我和多弗朗明哥的关系对你没有什么参考意义。”他平静的说，“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存在那么深刻的感情了。就像我可以背叛他一样，在他知道我背叛了他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柯拉松抬起眼来，平静地看着眼前怔住的少女。
“可是你和你哥哥不是这样的吧？”他说。
是啊。
柯拉松想。
这个女孩和她的哥哥，是不一样的。
不像是沉迷于过家家游戏中“好哥哥”这个身份的多弗朗明哥，也不像是连配合多弗朗明哥做戏都兴致缺缺的自己，这个女孩和她哥哥的感情，或许不够纯粹，或许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但是，那是真货。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因为不得不伤害自己的哥哥，而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了。
就像现在，看，她又露出那种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笑了。
“你说的对。”她轻声说，“我们是不一样的……不，哥哥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