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商仪费尽心机、口干舌燥总算没白费,陆吟迟终于主动问出她这几天一直纠结一直想说出口的要求。

不过很难想象他这种只有工作上擅长,几年如一日的工作狂能写出什么样的保证书。

商仪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年度工作总结”、“绩效考核表”、“个人述职报告”的模板形式。

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不过鉴于一回生二回熟的经验之谈,有总比没有的好。

于是眼巴巴看向他,视线从陆吟迟的眼睛打量到浓密的眉梢,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察觉到非常大的诚意之后,万分欣慰的展露笑容。

不过本着中国民族谦虚的传统美德,非常假仁假义的客套了那么一下,“这种保证书也不是随随便便敷衍一下就行的,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写……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写的话,我还是很欣慰的。”

“哦。”

陆吟迟静默两秒,动了动单薄的嘴皮子。

随后没再有任何实质性表示,启动车子,开出车位。

商仪望着他。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再说些什么?

最起码总要说明白写还是不写,免得让人空等吧?

内心深处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不会是刚才说话太谦虚,太不够直白,陆吟迟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个意思吧?

她缓慢的坐直身子,忍不住咳嗽一声。

沉默的人仍旧沉默。

太阳勉强拨开云层,透过路两旁合抱那么粗的法国梧桐照射进车里,随着不断变换的光影,在他脸上打了橘黄色,柔和的光芒。

商仪悄悄侧头看他,试图寻找不同之处。

平淡如水的表情,绷紧的下颌曲线,无一不显示陆吟迟在专注开车。

两人沉默着,车内音乐频道播放着某个乐坛巨星的新专辑,悠扬的曲调,轻缓略带沙哑的嗓音。

他仍旧目视前方,突然说:“有没有觉得这首歌跟他去年的新专辑有相似之处……就刚才唱的那句,曲调几乎一样。”

“……”

商仪突然有点气,真不想搭理他。

偏偏这人失忆似的,抬指挑高音调,“你听,就下面这句。”

说罢他又陷入沉默。

商仪瞥了一眼男人修长白皙的手背,咬紧牙关,心不在焉听完广播里他特意强调的那句台词,非常不捧场非常高傲的挑起眉——

“这歌手很火我知道,不过我们年纪小的早就不听他们的歌了……没想到你还停留在这个阶段。”

“……”

陆吟迟不自觉顿了顿。

尽管开着暖气,却让商仪有一种陷入冰窖的错觉。

看样不管男人女人,都很介意被别人划分成上个时代的人。

沉寂许久,果然响起低沉的,不悦中夹杂的质疑声:“你觉得我很落伍?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我很老?事实上,我也仅比你大个四五岁。”

商仪余光瞥他,摊摊手,“我只是建议你与时俱进。”

他抿了抿唇,有点儿斤斤计较的意思,“什么叫建议我与时俱进?”

看着语气算正常,脸色却越发阴沉的男人,商仪笑眯眯,内心深处虽然在暗爽。

不过表面上仍旧一脸无辜,摆摆手,“没有没有,这不是年龄问题,我只是习惯性把喜欢上个时代明星的人一概默认为上个时代的人。”

同时非常接地气的举例子:“就好像我姐,习惯了现金支付,出门不带现金总没有安全感,我纠正许多次都没用,确实挺落伍的……你看,你钱包除了装卡,也总会时不时装那么多纸币……”

这么针对性的话说完,陆吟迟很难得的听进心里,认真思考几秒,虚心请教——

“钱包不装纸币装什么?”

眼神几乎可以用“求知若渴”四个字概括。

商仪看着他愣了愣,不知怎的,被他这样的神态击发出教书育人的冲动,于是忍不住开始长篇大论。

“你这个观念需要改变一下,钱包当然可以用来装钱,但根本目的不是用来装钱,”商仪倾了倾身,凑近他一点儿,摇晃着自己价格不菲的黑色小皮包,“就说我的单肩包。”

“你的手表,衣服上的胸针,水晶袖口,以及现在我们坐的这辆车,首先彰显身份,其次才是代步工具。”

“所以说,奢侈品从来不是用来装东西的,是用来装B的。”

“……”

陆吟迟费解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商仪完全没注意对方,完全沉浸在自我陶醉,甚至为自己的口才小小折服了下。

半晌,忽然问:“你觉得我这么说有道理吗?”

在她期待眼神下。

陆吟迟抬起眼。

嘴角扯出一抹轻浅笑意,斟酌着用词:“很……深刻。”

虽然他这个评价有点模糊有点文不对题,不过好歹是个褒义词,商仪只当他在夸人,就没多想。

生病本来嗓子就不舒服,加之一路上话太多,回到水榭别墅她才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急需润嗓子。

此时此刻已经全然把陆吟迟自我检讨写保证书这茬给忘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商仪喝过水,突然想到展文敏走的匆忙,家里钥匙好像忘记拿走。

一翻皮包,果然在她这。

拿出手机正想给展文敏说,不经意看见十几分钟前,商娣发来的两则消息。

【去年你买的降压药什么牌子,爸爸说那个效果很好?】

【看到的话回我一下。】

商仪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就回了过去:【怎么?爸爸血压又高了?】

商娣:【是妈妈最近血压有点高,前两天一直喊头晕,只好又带着她去医院检查了下,医生让吃降压药。】

商仪看完,顿时心不在焉,甚至忘了继续给展文敏发消息。

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她好像真的很久没去看顾秋兰和商从业,自从知道真相以后,她就没再踏入过商家。

陆吟迟走过来,见她发呆,“不舒服就去休息。”

商仪假装打了个哈欠,“是有点不舒服。”

躺床上时本来不想睡的,可能是体力不支,想东想西,辗转没几下,只觉得眼皮子酸涩。

睡之前还在想,不管怎么样,毕竟在她小时候,顾秋兰曾照顾她吃喝拉撒,所以倘若有一天顾秋兰老去,需要有人床榻前照顾最后一段光阴,于情于理于恩于义,她都有责任和义务尽“反哺之孝”。

一觉睡到外面的天彻底黑透,她慢悠悠转醒,竟然是晚上九点半。

客厅寂寂。

亮着一盏小灯,陆吟迟的脸庞光线微弱,低着头噼里啪啦敲打键盘。

商仪悄悄走过来。

生病时没胃口,退烧以后罢工的消化系统恢复正常运作,她开始感到饿。

冰箱内翻了翻,翻出上周还是上上周吃剩下的半袋香蕉干,被饥饿笼罩以后也顾不得好吃不好吃,掏出来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