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第2/3页)
索额图。
让傅达礼心力交瘁的流程是这样的:他拿着折子到太子跟前,还没开口就有太子的内侍把折子拿走先交给索额图,索额图看过后转述给太子,太子再问索额图怎么看,索额图告诉太子后太子再添几句,到了傅达礼这里就这剩下一句话——
傅大人,您看您就这么办,行吧?
不是行吗,是行吧。
太子的语气让傅达礼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哪是留守办事,根本就是个信差。
傅达礼做大学士也快有三年时间,连坐了皇位三十年的康熙爷也不会在御前如此对待他,偏偏每日都在毓庆宫碰一鼻子灰。
这么来回被折腾了几日,傅达礼和另两位留守办事大臣大学士阿兰泰和吏部尚书马齐都有些经受不住,三人合计了一番,决定在康熙爷面前耍点心眼。
也不说别的,就提了一嘴索额图曾经去过雅克萨,对北方颇有了解,不妨让他随军出征负责些实务。
康熙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是高高兴兴答应,夸了句众爱卿心思缜密,便给了索额图一个随军的职务。
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连带后来太子在御前为索额图讨要出塞粮草押运一事的职权,他们也没放在心上。
而毓庆宫里的太子在那日为索额图开过口后,回到毓庆宫坐在书房里好一会儿都没说一句话。
直到凌普进来,出声问他:“太子爷,您要不要请小答应们来?陪您说会儿话?”
太子最近纳了几个新宠,全是凌普用来讨这位主子开心的。哪想太子沉着脸挥手说:“不用,孤没兴致。”
“太子爷,今日您做的很好,万岁爷不都按您的意思办了吗?”
太子挥挥手,依然低沉地说:“孤哪能不懂皇阿玛的心,他是瞧出孤的戒心,特意给索额图一个位置好让孤安心些。”
“那也说明万岁爷心中到底是向着您的。”
“向着?”太子握着拳砸在桌子上,“过去只觉得大阿哥讨人厌,可一不留神,老四也冲到前头来了。说是母家原本是包衣,可如今一瞧,有大学士有左都御史,姻亲是国公是皇阿玛最信任的阿灵阿,还挑了个有血亲的人做师傅。”
太子想起此事更加抑郁,他拍着桌子质问:“老四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举人出身的亲眷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皇阿玛却是样样都知道!唯独孤蒙在鼓里!孤如今监国还要看他吴雅氏的脸色,真是天地颠倒,没了章法。”
凌普也觉得此事是他们大意了,其实有个亲眷高中不是大事,大阿哥家的揆叙不也中过吗?
可太子在意的是那个李念原高中时,康熙夸的那一大段话以及他火速成了四阿哥的师傅。
朝中还有人和他姓吗?大学士和六部还有人愿意听他的吗?
太子越想越惶恐不安,虚岁才十八岁的他不知道哪里错了,只能越来越紧紧抓牢索额图这根稻草。
只有索额图还真心站在他身边,还在为他考虑。
“您别急了,咱们还是要稳住,索大人去了前线,定会想办法让那大阿哥不能得意。还有那六阿哥,身子不好还去古北口,到时候说出事就出事了。”
想到那个六弟,太子除了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冷静别无他法。
胤礽最后是一声叹息,化作长久地痛苦和挣扎。
“孤这些弟弟啊,过分聪明,聪明到孤都不知道怎么和他处下去,真是气人。”
他的叹息还没结束,毓庆宫的管事太监走了进来,向他禀报:“太子爷,内务府得圣旨,晋德妃为贵妃,加号仍用德字。”
太子一把将桌上康熙御赐的万年笔扔了出去,脸上全是震惊。
…
京城的纷扰还未影响到三千里外的草原上,阿灵阿那日一直站着,听着那反反复复、辗转起合的歌声,直到太阳落山,消失在草原茫茫的尽头。
待天色发黑,阿灵阿才噙着笑站了起来,他走向歌声的源头,那处高岗上矗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他顺着坡爬上高岗,法喀无奈地指着身后席地而坐的人说:“他非要出来走一走,我没法子只能陪他一起来。”
阿灵阿摆摆手,意思是他知道了,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打小一读书就打瞌睡的法喀,到现在汉文都还没脱盲,更不要说藏文了。
他好奇地问阿灵阿:“他刚唱什么了?”
阿灵阿带着三分笑意,瞧着眼前身形瘦弱的男孩说:“他唱的是一首自作的诀别诗。”
法喀一瞪眼:“诀别诗?”
作为护卫的他浑身发毛、紧张地问:“他诀别啥?还有这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还会自己写诗?”
其他地方的毛长没长全阿灵阿不知道,但头顶上肯定不长毛的灵童转过身来,像夜空一般幽深的双眸盯着阿灵阿瞧了一会儿。
“你知道我在唱什么?”
阿灵阿往前走了几步在他身边盘膝而坐。
“知道。”
他清清嗓子复唱起了刚才那首诗的最后两句:“我无心远走高飞,只想在理塘徘徊一次。”。
要说阿灵阿也算是文武全才,偏偏就是没有唱歌的才能,在家的时候珍珍从来不让他哄孩子睡觉,每每他自我感觉良好地一开嗓,连有余这样的乖宝宝都能被他吓哭了。
这首藏歌由灵童唱来空灵幽远,仿佛是天籁之音,由他唱出来,那不是仙鹤想飞,那是鸭子想逃。
灵童在震撼中连眼睛都不自觉地睁大了,法喀则捂着脸默默地转过身去。
他心里在想,这算不算素来文韬武略的阿灵阿第一回 丢祖宗的脸?要知道他们的祖父弘毅公额宜都,当年不但是努尔哈赤麾下的猛将,连歌都唱得很好,要是按现代的标准,那简直就是歌神。
额宜都的这把好嗓子原封不动地遗传给了儿子遏必隆,从顺治爷到康熙爷,遏必隆活着的时候每回宫里办丧事,他必须是在灵前领哭的大臣。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富不过三代,钮祜禄家的优良基因阿灵阿是半点都没遗传上。
阿灵阿自己完全没这么觉得,大约音痴都是如此,他唱完还十分期待地问灵童:“我唱得怎么样?”
灵童半张着嘴,怔怔地瞅了他一会儿,问:“你认真的?”
阿灵阿毫无自觉,眨眨眼睛说:“当然认真的啊。”
灵童“呼啦”一下转过身去,决心不理会这没常识的白痴。
阿灵阿一点都不生气自己被嫌弃,反而笑着调侃他:“大喇嘛,您出生于门隅,怎么会想去理塘?两地相隔几千里,可不是一个地方。”
灵童说:“心怀梦想,藏地都是我所向往之地,你管得太宽了。”
阿灵阿稀罕地侧头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