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翌日清晨。
萧知陪着陆重渊吃完早饭, 又去正院和陆老夫人说了一声, 就带着如意出门了。
马车是早就备下了的,不管是赶车的车夫,还是影壁处伺候的丫鬟、婆子见她过去都恭恭敬敬的福身问安, 一应做派和以前完全不同, 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婆子, 估摸着应该是管事一类的品级,还十分恭敬的说道:“马车里的座褥都是昨儿晚上老奴遣人换的, 特地让人熏了香, 里头香炉里点着的香也是城东最好那家香料铺里的香料, 闻着清爽的很。”
“瓜果、茶点也都是今早才备下的, 五夫人,您瞧瞧,可还有什么缺的?”
萧知闻言倒是往里头看了一眼,看来这婆子的确是用了心了,里头的物件摆设虽然比不得她以前用的那些, 但也算是很不错了。朝人点了点头, 语气也颇为温和, “你费心了,这样,就很好了。”
“哎呦——”
那婆子听着这话,忙笑道:“五夫人, 瞧您说得, 这些都是老奴的分内事, 哪里担的您一句费心啊。”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替人打了帘子,嘴里跟着一句殷勤的话,“外头风大,您快上马车吧,可别冻着您。”
萧知见此也就没再说话,由如意扶着她上了马车。
那婆子等两人上了马车后便贴心的落下了帘子,恭恭敬敬的侯在一旁,等马车渐行渐远了才站直了身子,身边有年幼的丫鬟不太懂事,看她这般阵仗,免不得轻声说道:“李嬷嬷,您也太客气了吧。”
“她又不是老夫人,也不是侯夫人。”
李婆子一听就“啐”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四周,拿手戳着丫鬟的脑门,低声道:“你个没眼力见的玩意,咱们府里已经变天了,你不知道?”
“什么变天呀,不就是拿了一桩差事吗?”小丫鬟被戳了脑门,有些不高兴的嘀咕道,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她捂着脑门轻轻咦了一声,眼睛也睁得很圆,“难不成老夫人打算把中馈交给五夫人?”
看着李婆子高深莫测的脸,她忙扯着人的袖子,央道,“哎,李嬷嬷,你可别藏着了,是不是真的呀?老夫人不会真的打算让五夫人管家吧?”
她原本以为老夫人惩治侯夫人也不过闹个几日,等过段日子就好了呢。
李婆子也没明确的表示,只是语焉不详的说了一句,“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又看着眼前的小丫鬟,拧着眉叮嘱道,“以后对这位五夫人客气些,可别惹她不高兴,要不然,连我都护不住你!”
先是林婆子,然后是白家那位表姑娘,后来又是二公子,听说昨儿个还责打了一个丫鬟这一件连着一件的,如果只是没脑子的胡乱打骂,也不会让人害怕,可偏偏这位五夫人每回都能把自己摘个通透,这心机这手段,可让人不敢再小瞧这位五夫人了。她不知道府里的中馈是不是真的会交给五夫人。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他们这侯府啊,是真的要变天了,这位以前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孤女,如今啊,可不得了了马车内。
萧知闭着眼睛假寐着,等到马车停下,身侧如意悄声说了一句“到了”,她才睁开眼。
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
京城的善行斋是在十多年前由母妃一手举办的,起初只是由永安王府和天家的名义为穷苦百姓布衣施粥,后来越来越多人参与,这善行斋也就越做越大了,如今这善行斋便建在城东最好的一处位置。
两层楼。
雕梁壁画的,十分富贵。
她还记得以前跟着母亲布衣施粥的样子。
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做善事也从来不是摆摆样子,给点银子和衣服就了事了,她会亲自给穷人分发衣服和粥,有时候看到小孩子,还会弯腰摸他们的头,递给他们一把糖果。
只是不知道这样好的母亲,曾经受过她恩惠的那些人,是不是还记得?
又或是早就人云亦云的,说他们是谋反的逆贼。
垂了垂眼,握着车帘的手又收紧了些,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就恢复如常了,收回视线,落下车帘,她同如意说道:“你下去吧。”
“是。”
如意应了一声,就提着东西下去了,至于车夫便把马车停在一处清净的地方。
***
而此时的善行斋。
正有一群贵妇人端坐在椅子上,虽然说是例会,但其实更像是茶话会,这会由如今的主事人——崔相的夫人徐氏说完这一个月的用度和筹到的银两之外,大家便说起闲话来了,这闲话说来说去,免不得要转到如今城中最热闹的事。
也就是长兴侯府的侯夫人王氏挪用宝安郡主嫁妆的事。
“你们说,这事是不是真的?”一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一边吃着茶,一边朝身边的人问道。
“无风不起浪,我看这事不会有假,再说了,那位宝安郡主的嫁妆可不少,就这样放着,谁能不动心呢?”
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可这挪用嫁妆可是得吃官司的,那位侯夫人当真一点都不怕?”
“现在人都死了,嫁妆单子又握在那位王氏的手里,这有没有挪用,谁知道呢?何况”有人接了话,“现在长兴侯府正得天家的青睐,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还是那样身份的人,去同那侯府作对?”
关于永安王府的事,旁人可不敢多说。
唏嘘一番后,便有人朝坐在主位上的贵妇人看去,那个贵妇人年约四十有余,穿着一身素朴的衣裳,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看起来十分温和。
“要我说,崔夫人家的千金也是有福气的,原本是定在去年十二月成的亲,好在这事发现的早,要不然令嫒”说话的这位贵妇人姓袁,她出身好,丈夫又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心里一直不服徐氏做这个主事人,说起话来难免有些不中听。
但她身份高,旁人也不敢置喙,只好喝茶的喝茶,吃瓜子的吃瓜子。
崔夫人闻言,脸上的表情倒是也没有什么异样,仍是很好的模样,嗓音也很温柔,“人各有命,这些都是上天定下的。”
话音刚落。
那原先说话的妇人还想再说,便有人上楼了,来人是善行斋的管事,姓孙,他是先拱手行了礼,然后和崔夫人说道:“崔夫人,楼下来了一个人,说是长兴侯府的奴仆,她是来捐赠银子的。”
有人拧着眉,不高兴道:“捐赠便捐赠,按着以前的规矩记下不就是了?何必上来说上一遭。”
他们这善行斋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闹着玩的。
别说侯府,就连国公府、王府,都时常会派人过来送些银子,长兴侯府虽然地位不低,但也不值得她们亲自接见一个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