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年事(第2/3页)

宋师竹这些日子太忙,已经好几日没去看宋祯祯了。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她总是能从宋祯祯身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而上一回见到她时,这股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她一直没有跟李氏说过,就是怕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会把宋祯祯的处境弄得更加糟糕。如今想想,她好几回脱口欲出,又把话咽回去,果然是有原因的。

李氏道:“她跟你祖母说,希望自己能被过继给族内没有子女的孀居女眷,她知道自己生来不祥,要是有愿意接受她的人家,她愿给她养老送终,就算以后出嫁,也不会违背承诺。”

宋祯祯甚至连借口都帮老太太想好了,说可以对外说她生来便克亲父亲母,呆在父母身边会有妨碍。

宋师竹总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有种大彻大悟的意思。

她和李氏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之后,就知道她娘也是这么想的。

李氏继续补充消息道:“你二婶说了,她说话算话,桢姐儿为她做了事,她要留要走她都不会阻止。”老太太那边则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让她帮着在族内挑一户好人家。

李氏是真没想到,她还没为她相看好夫婿人选,宋祯祯就要先过继出去了。她留在宋家的好处肉眼可见,只要能从宋家门子出去,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娘家,任何人都不会小看她。小姑娘有直径不走,却选了一条这么弯的路。

宋祯祯这是除了一个能见人的身份,什么都不要了。

李氏先前觉得她只是小聪明,现在却有些欣赏她了。

宋师竹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咱们别想那么多了,祖母、二婶、桢姐儿都做出决定了,咱们只要接受就好了。”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堂堂正正活着,更值得争取的了。

克父克母的说法太毒辣了,宋祯祯许是带着情绪说出来的,她估计老太太不会对外用这个。

不过宋师竹是真觉得这样的结果不错。

冯氏少了一根眼中钉,宋祯祯在家里也不用那么不尴不尬不敢见人。

因为说到这件事,母女俩又顺嘴聊了几句。宋师竹很满意地知道那个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小冯氏终于遭殃了。

“你爹判了她八十杖,打完后就被她那些下人接走了。”李氏是知道妯娌和她见过面的,小冯氏无甚胆气,在牢里被吓了一夜,就什么都说了,丝毫不知道扯虎皮拉大旗才有活路。知道她的倚仗如此薄弱之后,宋文速战速决就判了。

“那小冯氏现在怎么样了?”宋师竹好奇问道。

“衙门里的板子哪有好的?听说身子被打坏了,如今养在宅子里,应该是在等着京城的消息吧。”一般杖刑,想把人打到哪种程度,都看差役的心情。李氏虽然没有见过她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场景,但也知道小冯氏很难好起来了。

宋师竹顿了一下,怕她娘又觉得她寻根究底,但她实在太好奇了,想了想,还是小声道:“二婶问出桢姐儿的爹是谁了吗?”

李氏本来不大想说。不过……她看着她家姑娘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一幅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模样,还是从嘴里道出了一个与他们家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

宋师竹在嘴里咀嚼了一遍:“大长公主驸马?”

公主驸马这种字眼,感觉与他们家完全沾不上边。

太陌生了。

宋师竹连说出来这个称号都觉得十分奇怪。

她看她娘的表情也是如此。

李氏看着宋师竹一脸茫然,也道:“这些事你听听就好了。”李氏知道这些事后,唯一庆幸的是,那个让人陌生得紧的大长公主去年已经去世了。

否则这个身世复杂的侄女,还真是会让他们家陷入极大的危机。

小冯氏的故事并不出采。一个落魄伯府的嫡幼子出游时结交了一对姐弟,伯府少爷风度翩翩,俊美过人,小冯氏情窦初开,走了她娘的老路自荐枕席。本以为少爷能带她进府,可惜销魂一夜后,伯府少爷被生性好妒的长公主看上,尚主了。

小冯氏欲哭无泪,不仅人色两失,还发现自己有孕了。碰巧冯氏母亲生了重病,冯太公不愿家业白送给嗣子,便拼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将小冯氏兄妹带了回去。

孩子有这样身份尊贵的父亲,若是打掉,她极不甘心,养着又怕被长公主知道了,想了又想,才横下心来定下毒计,嫁祸给回来奔丧的宋姐夫。

宋师竹听到这里,好奇道:“那那个驸马知道他们要这样这么设计宋家吗?”要是知道并参与了,那这驸马也算他们家的仇人了。

李氏摇了摇头。

据小冯氏所说,一开始倒是不知道,知道后驸马也很生气,甚至怀疑过孩子不是他的。可是后来公主迟迟无法生育,又有她在一边用血誓保证,驸马便默认了宋家的悲剧。他担心宋家进京宋祯祯也会到京城,所以才一直出手卡着宋文朔的调职申请。

也就是因为宋家没有高位权臣,才会这般让人践踏而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宋师竹觉得这些事像听故事一样,实在是离他们家太远了。

她不禁像平时看话本一样,评论道:“要是长公主先前知道这件事,这两姐弟肯定得遭殃!”

李氏倒是庆幸长公主生前不知道这些。哪个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孩子会有好脸色的,指不定连宋氏都要遭殃。

要不是宋文胜与她说了,那样站在国朝顶层的人物,李氏先前连想都不敢想会与他们家有牵扯。

反正公主已经不在了,那位驸马没了驸马身份后,听说日子也不太好过,以后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有了别的孩子后,许也不会再惦记着远在天边的外室女儿了。

冯家那两姐弟唯一倚仗的不就是宋祯祯与驸马的父女血缘吗。

李氏决定,一定要尽快办好过继和择婿的事,彻底断了这些贱人的想头。

宋师竹听完这些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府里被她安排得焕然一新,宋师竹看着总有一种不一样的新鲜感。她忙得十分有干劲。

与此同时,她觉得她娘也挺有干劲的。过继之事比起大海捞针相看亲事容易多了,族里每家每户的资料都在李氏脑子里,很快的,她和老太太便商量好一个人选。

腊月十八这日,李氏特地吩咐她安排一桌筵席,宋师竹先前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一早就进了宋祯祯的屋里,见着她身着一身淡红色斜襟长袄,脸上脂粉未施,头上毫无珠翠,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她原本相貌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如今那几分哀怨劲儿却淡了不少。

见着宋师竹,她很是欢喜地叫了一声“堂姐”,又笑道:“我得多叫几句,以后就要改叫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