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小冯氏没有收到应有的回信后,心里便是一阵绝望。

这些年她日子过得如意,最大的不满不过是长公主的紧迫盯人叫她无法跟情郎相守,实在没有别的路子能够帮上忙。

给宋家的信,不过是她一时气怒下的威胁,可宁标阳不一样。她在京城里最大的助力就是他,宁标阳一朝翻脸不认人,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许氏第二日过来,小冯氏不得不硬着头皮拿话搪塞她。话说得多了,许氏也明白过来了这个小姑子是被男人抛弃了。

这一回许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约莫是觉得她没用,她这里的吃穿用度一下便被克扣了许多,小冯氏忍气吞声。

可就算她委屈求全,还是听到了侄子的相求。

“小姑姑,你在家里住这么多年,我爹够对得起你了,如今我爹自身难保……侄子求您了!只要度过这阵艰难,等我爹放出来,我们就上门给姑姑赔礼道歉。”

冯大郎冯二郎屡屡探监不得,花了许多银两才有人指点了他们一句,说是上头有人看小冯氏不爽快才卡住了他们。冯大郎实在没办法,才想到要给小冯氏挪个住处。

小冯氏手指甲掐入肉里,忍了又忍,才垂下眸子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一个废人总不能拖家里的后腿。”

听了小冯氏这么说,冯大郎才松了一口气,只用半日,他就给小冯氏寻了一个庵堂。

这些年他隐隐约约也知道姑姑有一个颇有权势的情人,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临走前还把冯氏这些年的日常用物都送了过来,还送了她一个伺候的小丫鬟。

小冯氏看着冷清的寮室,还有几大箱子旧物,突然伸手推倒了一把椅子,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团糟糕。

冯家给小冯氏的丫鬟还以为冯氏是被家人抛弃发疯了,毕竟家中风雨飘摇,这当口,家中把这位姑奶奶赶出来,肯定没有什么好意。

小丫鬟对冯氏心里隐约有些同情,伺候起她来便十分用心,只是让她十分不明白的是,冯氏居然还有心情让她往外送信。

小冯氏没有解释,小丫鬟也没有多问,只是几日之后,清风庵里突然来了一个十分好看的官夫人,指明说要见小冯氏。

小丫鬟从前在冯家待了几年,从来没见过家里有这个亲戚,还十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换回了来人淡然的一撇。

冯氏拿着一个眼熟的箱子出现在庵堂里时,小冯氏突然一阵冷笑。她早该想到,嫡姐恨了她那么多年,她一朝落魄,她肯定会找人一直盯着她,就等着把她踩入泥里。

她留的那个后手是个鱼死网破的结果,她早早就寻了人把当年的事写成话本,只待事无转机,便要一把掀开了勋贵官员后宅的香艳丑闻。

今日正值会试之年,各地学子齐聚京中,只要有人发现那些书里的不同寻常,这些人全都要给她陪葬。反正她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被人赶到庵堂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块都别活了。

就是她没想到,这个嫡姐还真是她命里的克星。她精心准备了许久的事,一下子就成了废招。

寮室内十分安静。

小冯氏突然道:““看着我和大哥都栽在你手里,你现在满意了吧?”

冯氏也没有否认:“看着你这样,我确实满意。”

她一直不觉得小冯氏会这么坐以待毙。冯家有今时今日的好日子,都是他们两兄妹这些年不顾廉耻换回来的。

这个女人本质上虚荣恶毒,先前在丰华县大牢里头为了活命、她问什么都说时,她当时便看出她顾头不顾尾的性子,这一回侄子嫂子对她这般绝情,她要是平静离开,才是辜负了她这些年对她的耿耿于怀。

小冯氏咬着唇,目中露出一股炙热的怨恨:“你想要怎么样?”

“冯远道刺杀上官未遂,徒十年,抄家没产,妻儿家眷皆充作官奴。”冯氏缓缓念出了冯远道的判罚结果,接着又摇头道,“你还真是幸运,冯家人先前便把你的户籍迁入清风庵,如此,衙门的人才没有上门抓人。”

现在冯家里头,肯定混乱至极。抄家这种事素来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又有魏琛在其中帮忙,他已经打过包票,绝不让冯家人拿走丝毫财物。

对此,冯氏也是放心的。她摇头道:“我不会再对你如何了,冯家不成气候,你现在不过是个在庵堂等死的人。”

不过就算她不出手,宁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冯氏最后看了一眼犹如垂死野兽般的小冯氏,便离开了。

小冯氏做的事情,她跟那位威远伯府的驸马爷通过气了。她和那位驸马爷虽然不对付,却不妨碍她借他的手给小冯氏最后一击。

死在情郎的手里,小冯氏不知道喜不喜欢这个结局。

小冯氏看着嫡姐光鲜瘦削的身影,突然有些分不清今昔往昔。

好多年前,她便是这样一直躲在冯家胡同门口看着嫡姐嫡母一块出门赴宴。当时她有多羡慕嫡姐在人面威风八面的模样,她回家后就有多痛恨自己的身份。

就是如此,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才没有想过带在身边。彼时她大哥还未成亲,就算想要把孩子接过去养着,孩子最好的待遇,也不过是冯家的一个庶子或者庶女。

她不愿意,她有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父亲,为什么只能跟她一样成为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日夜焦灼在心的不甘和嫉妒,让她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往事涌上心头,小冯氏的心上突然一阵窒息般发闷,她呆呆地坐了好久,直到夜色突然昏暗下来才清醒过来。

那个陪了她好几日的小丫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庵堂里突然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冯氏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自嘲道:“他连来见我最后一面都不肯吗?”嫡姐的话,她想了好几遍,终于琢磨过味道了。若是刚才她还觉得不信,此时这个人的出现已经掐灭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下人压低着脑袋,道:“驸马爷说了,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恭敬地放到小冯氏面前:“你这两日做的事情,叫驸马爷十分生气。驸马爷这也是没办法了……”

在小冯氏的瞪视下,下人说到最后几欲无声,想着自己的任务,又硬着头皮道:“驸马爷说了,若是你还懂些情理,便把这个瓶子服下,祯姑娘的存在不能泄露出去,要是您还为祯姑娘着想,驸马爷答应以后会连着您的份一块,好好照拂祯姑娘的。”

小冯氏喉咙突然发出一声呜咽,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战传向四肢。

先前宁标阳几次三番爽约,她知道他已经腻了她,心里却一直还存有一丝期待,她为了他,半辈子躲藏在府里见不得人,可最后却只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