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时深年说了那句话之后, 便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他耳尖红红的, 吃完之后便自觉的起身,端着盘子走向厨房。

他没有收拾过这些, 家里都有佣人。吃完的盘子,时深年是不会动一下的。

只是在这里, 只有他跟顾清晏。他不舍得让顾清晏动手,站在一堆残骸前, 足足犹豫了半分钟, 才将多余的食材一股脑的丢进垃圾桶。

他想了两秒,拿起盘子也准备一起丢进去。

顾清晏此时也来不及回味时深年脸红的那一瞬间,她阻止道:“你别丢啊, 我洗。”

她有时间了也会下厨, 厨房的器具都是配套的。当初买的时候心疼死了,可不能让时深年这么扔。

时深年沉默片刻,有些迟疑。

顾清晏从小就过得比较节俭,倒不是顾胜楠对她抠门。只是顾胜楠心中根本记不得这个女儿,经常忘了给保姆生活费。

经常是隔一段时间给一大笔,也从来不会过问钱用在了哪些地方。

时间久了,保姆的心思野了,多出来的钱也不会用在顾清晏身上。

她读小学的时候,一个书包用了六年, 洗了又洗。

物资有限,手里也没有零花钱,便从小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顾清晏刚跟时深年在一起时, 几次表达过对时深年太过浪费的奢侈行为不满。

只是时深年无法克服心理障碍,被别人碰过的东西不愿意再用第二遍。

她纠正了几次,便放弃了。

这次顾清晏说完,就猜到时深年大概不会听。他愿意坐在这里吃饭,用她用过的餐具,已经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再让他碰这些,是绝无可能。

她说完便站起来,想在时深年扔掉之前将平底锅吸了。好几千块钱呢,她现在买不起第二个。

刚刚那些食材也好贵,剩下的明明可以再吃一顿。

顾清晏满脑子徘徊着万恶资本主义的音乐,就看到时深年挽了挽衣袖,但剪裁良好的定制西装本来就不适合干活。

他尝试了一下,没能成功将衣袖挽起,便伸出纤长的手指,一颗一颗的解开纽扣。

顾清晏看着他脱下西装,露出修身白净的衬衫。转身的时候,隐约能看到胸肌。

顾清晏下意识闭了闭眼,不敢去细看。

时深年将西装递给她,顾清晏一怔,等到反应过来,西装已经接到了手里。

看着时深年慢条斯理的将衬衫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

他将平底锅放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

似乎有些犹豫,站在原地适应了几秒,才挤了一些泡沫,拿起旁边的洗碗刷,开始洗锅。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顾清晏站在他身后,怔怔的看着。

时深年定然是长到这么大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或许连看也没看过别人是怎么做的。

拿着洗碗刷这边搓一下,那边抹一下,毫无条理,还时不时将泡沫溅出来。

有几滴溅到了衣服上,留下滴滴油腻的痕迹。

顾清晏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仿佛一秒都忍不住,再有一点刺激,就要直接甩手不干了。

下一秒偏又生生忍住了,继续耐心的洗着锅。

顾清晏看了一会儿,将手里的西装挂到客厅,走回去:“你水太多了,水龙头关掉,倒掉一点水。”

时深年偏头望她一眼,折腾了半个早上,暖阳已经升起。透过厨房的百叶窗,一缕缕招进来,将时深年的身体笼罩在其中。

勾勒出朦胧的轮廓,温柔的无法形容。

时深年回头,听话的将水龙头关了,将锅里的水倒掉一半,只剩下一半的水,还有一些泡沫漂浮在上面。

顾清晏继续指挥:“你现在顺着边缘一圈一圈的擦,慢一点,水就不会溅出来。”

时深年照着她的话做,他学习能力强,克服了心理障碍后,很快就洗好了锅。

顾清晏将旁边的餐具递给他,让他一起洗了。

时深年便乖乖一起洗了。

顾清晏又教他怎么冲掉泡沫:“要过水六遍,这样才没有残留。”

她还不忘企图改变时深年奢侈的念头,蛊惑道:“新的不一定就是卫生的,生产的时候也会有灰尘细菌。一直在用的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洗干净了也不会脏。”

时深年没吭声,倒是洗着碗,嘴唇动了几下。

顾清晏仔细观察着,经过几次后,她才发现时深年在数数。

拿起一样东西,在水龙头下面开始冲。洗一遍就默数一声,等到第六遍的时候,才放到沥水架上。

顾清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心情尤其的好。

她从来不知道,时深年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这个人,好像从来是严肃而矜贵的。

琢磨不透,难以接近。

即使跟他紧紧拥抱,也无法感知他的温度。

但今天时深年给顾清晏的感觉却不一样了,他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有了自己的温度,愿意打开他的内心,让旁人走进去。

顾清晏笑了一下,时深年忙收了声,嘴唇也不动了,只在心底默数。

顾清晏只觉得他可爱死了,她恍惚觉得,他们在一起的那半年,似乎也没有今天这短暂的几十分钟让她觉得快乐。

在那个冰冷的屋子里,有一群佣人,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管家。

管家对她也不错,只是规矩太多。但凡她做了一些出格的举动,便会客客气气用严肃而不容拒绝的话语提醒。

事事以时深年为重,若是顾清晏稍有做的不好,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赶出家门。

她本来就不是被贵族礼仪教大的孩子,好不容易逃出了顾家,她只觉得压抑。

时深年又太过克制,她累的喘不过气来。

比起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她更享受这样的生活。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没有其他人的打扰。

她想跷二郎腿就跷二郎腿,想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吃东西也行就吃东西。

一切都自由自在的,没有拘束。

只不过,顾清晏默默叹一声。

她跟时深年注定是不一样的人。她在想这些的时候,时深年将最后一个碗洗好,摆好。然后反复的洗自己的双手,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指甲缝,都洗的干干净净。

他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大约是实在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障碍。他的衣服上也溅到了水渍,难免的连动作都别扭起来。

顾清晏道:“你先穿一下我的睡袍吧。”

她有一件睡袍买的实在太大,一次没有穿过,时深年应该能够套下。

时深年点点头:“我想先洗一下。”

顾清晏给他准备洗澡水的时候,时深年给他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让助理送干净的换洗衣服过来。

顾清晏等他洗澡的时候,吃的有些饱,躺在沙发上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