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况且,即便是两千年后,贵胄阶层的家主们,无论男女,也被律法与民风允许可有三个伴侣,帝王则可有更多。
“近来我时常在想,夫妻二人叫‘结发携手’,若再多出一只或几只手,那成什么了?义结金兰?与子同袍?”她说完,自己先轻轻笑出了声。
身后这个拥着自己的人,将来可是“缙王李恪昭”啊。
一后二妃、六嫔、八良子、十二美人,另按王之所需,以三百为限。
这队伍太庞大,岁行云无法想象自己会以如何姿态站在其中。
即便李恪昭当真对她爱重至极,给了“众美眷之中以她为尊”的所谓荣宠,那也绝非她所贪所愿。
李恪昭抬手捏住她的耳珠:“你是要我承诺‘此生绝无二妻’?”
“那倒不必。”
岁行云垂首,轻咬唇角沉吟半晌后,毅然决然道:“我只是想公子能许我一个公平。”
再装傻充愣地拖下去实在没意思。
在当前,她的心确是系在李恪昭身上了,而他待她也着实没得说。
但人间事最难讲的就是“将来”。她有她的顾虑与远忧,若不问李恪昭讨要这个公平,她实在下不定决心予他回应。
“如何公平?”李恪昭问。
岁行云略回头,眉眼上挑睨着他:“公子可还记得当初的薛公子二夫人?还有我悦姐,哦,就是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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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公子的二夫人遇人不淑,先被夫君送出去受人糟践,最终还被他亲自下令打杀,抛尸乱葬岗无人问津。
苴夫人卫令悦遇人不淑,夫君死到临头还算计着拉她陪葬,以免留她成为儿子身边的隐患。若不是她自身机警,设计将素循反杀,她的下场未必比薛公子二夫人好到哪里去。
“你想说什么?”李恪昭蹙眉,“你以为我是那样……”
“公子自不会是那般人渣品行,”岁行云打断他,“只是,当世女儿苦,一生如漂萍,去留由人,生死忧乐全在他人转念间。这种困顿,公子或许看透,也同情,甚至在设法改变。但恕我直言,公子身为男儿郎,对女子一生可能面对的种种苦楚,实难真切同感。”
李恪昭一瞬不瞬地望进她眼底,抿了抿唇,无法否认。
两人相对静默片刻。
夜风轻拂过树梢,桌案瓶中那枝折桂轻轻摇曳,在瓷瓶壁上敲出浅轻悦耳之音。
静声迷咒被打破,李恪昭咬牙,重新捏住她的耳垂:“那和你我之事关联很大么?”
“当然大。我就直说了吧!如今公子已在我心上,但我还是要问公子讨那休书。诶诶诶,别急着瞪人啊……也不许掐我!”岁行云反手捏住他脸颊,“松手!听我说完。”
李恪昭神色忿忿松开捏住她耳朵的手,口齿不清道:“我没掐。只是揪。”
岁行云嗔他个大白眼,也松开了捏在他脸颊上的手。
“我虽讨要休书,却不会拿着休书就跑。那休书,正是我想问公子要的‘公平’。”
当世律法、风俗无“和离”之说,一纸婚书将女子钳到动弹不得,生死去留、前程荣辱全被夫君捏在手中,这是她们的“万苦之源”。
岁行云不妄求李恪昭做出缥缈承诺,她只求实实在在握住自己的生死荣辱。
若无这点公平,她只得强行将心中滋生的情苗连根拔了,哪怕会因此疼上许多年,也要退回“李恪昭下属”的位置,此生再不越雷池半步。
“这世道,为妻者若有什么让夫君不满之处,夫君可随时休弃;可为夫者若有让妻子不满之处,莫说休弃,为妻者想走得远远眼不见为净都难。”
岁行云很坦诚地将话说开。
“公子可试想想,那薛公子二夫人,在看清夫君人渣面貌后,若有可自行离去之权,至少不会死得那样凄惨。而悦姐亦然。在被素循彻底寒心后,若她有权自行离去,也不必精心算计、痛下杀手。”
卫令悦早被素循寒了心,也知他在算计让自己死。可她一直忍着,一直忍着,忍到她再不还手反击就性命难保时才对素循下了手。
“公子,无论将来你我之间能否善始善终,我都不愿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想与你并肩携手,却也想要这公平保障。如此就算咱们达成共识,若有朝一日我待你不好,伤了你、让你寒心,你赶我走;同样,若你待我不好,伤了我,让我寒心,那我也该有权自己走。”
岁行云打量着他若有所思,便不再说话,静静等待他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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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许久后,李恪昭重将酒盏斟满,仰脖一饮而尽。
“若我给了你要的公平,咱们就当真‘和好’了吧?”他淡淡乜着她,言下之意是默认了她的要求。
岁行云心中顿时大畅,笑咪咪歪头望着他好半晌,主动握住他的指尖。
所谓伴,所谓侣,无非就是握紧对方的手,勇敢向彼此交付自己。
她不确定与李恪昭能走到哪一日,但至少在两人能好好相守的这些年月,她会极尽所能地珍惜。
若到了实在走不下去的那日,她还能将曾经最好的彼此藏在记忆中,洒脱迈开大步走向新的人生与征程。
心中大定,岁行云正要点头,眼珠却骨碌碌一转。
她嘿嘿坏笑,抬了抬下巴指向桌案另一头的酒坛子:“若你分我两杯来喝喝,那便彻底和好。立刻就和好。”
“两杯?你倒想得美。”他淡声冷哼,单臂亲昵环在她肩头,却毫不委婉地拒绝了。
“那,一杯?”她竖起食指,尽量露出讨好的笑。
李恪昭唇角高高扬起,眉眼俱弯,在此事上却还是不让步:“卖乖无用,美人计也无用。半杯都不给。”
岁行云重重倒在他腿上,口中笑嚷:“那和不好了!我同你讲,这辈子都和不好了……”
世人常道,情情爱爱中的小儿女都是傻的。
以往就是打死岁行云,她也想不到自己能做出这种模样与谁撒娇胡闹。
可今夜,当她得了李恪昭承诺会给“公平”,彻底敞开心扉接纳他的瞬间,她与他之间就与从前不同了。不是吗?
既从今夜起两人就不同,那便从亲亲密密、黏黏缠缠的胡闹开始吧!
李恪昭嗓音极尽平淡,佯装无奈地以两指揉着睛明穴,眼底却是波涛汹涌的狂喜。
“你个泼皮小猴,闹得我脑仁儿疼。坐好,耳朵过来,我有话说。”
许多人微醺之际最听不得大声说话,自己说话也需和缓,否则会晕,这事岁行云有切身体会。
于是她“哦”了一声,赶忙收敛,坐起身来乖乖将脑袋支过去,耳朵凑在他近前。
他放下手去,笑了笑,倏地趋近,在她唇角印下又急又重的一吻。
猝不及防的岁行云脑中“嗡”了一通,愣愣扭头瞪他,面红耳热:“不告而取,谓之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