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裴延点了下头。青峰熟门熟路地问道:“相思姑娘又来看乔叔了?几个月不见,个头似乎也长高了不少,人也漂亮了。”
乔叔笑道:“她哪里是来看我?赶在这个时候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乔叔没有明言,青峰和昆仑心里都明白。相思是乔叔的孙女,原本住在乡下,这几年隔三差五就往大同跑。名为探望乔叔,却整日围着裴延打转,眼神里满满都是情意。
裴延看不出来,或者说是根本无视。但周围所有人都知道,相思姑娘喜欢侯爷。
早前乔叔动过心思,想让相思及笄之后,随身伺候。但他刚把这个想法跟青峰说,就被青峰阻止了。侯爷对相思,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意,贸然提出来,只怕相思一个姑娘家会下不来台。相思也知道。可她并不死心,还是厚着脸皮,常来这里。不管那个人眼里有没有她,只要能看到他就好。
沈潆从这短短的对话里,就听出了端倪。她曾身处后宫,天下间女人最多,斗争最激烈的地方。小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一眼就能看得明白。在遥远的京城,人们把裴延传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女,不明真相,自然不可能看得上裴延。可在西北这片土地上,裴延是真实的,是百姓和江山的守护神。他身边会有几个爱慕者,一点都不稀奇。
“侯爷不介绍一下吗?”沈潆走到裴延的身边,大方地问道。
乔叔和相思立刻就注意到了她。她虽然是男装打扮,但身量娇小,五官精致,不难看出是个女儿身。之前,裴延写给乔叔的信上,已经提过要带沈潆来大同的事情,只是乔叔没有想到沈潆的相貌竟如此出色,远在他的孙女之上。
乔叔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这样看来,相思可是半点胜算都没有了。
相思充满敌意地看着沈潆。一个妾室而已,她并不觉得是多大的威胁。可是她看到裴延很自然地牵着沈潆的手,两个人之间说话,有种旁若无人的亲昵。相思知道,这个女人恐怕不简单。
侯爷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在军中,大胜仗之后召军妓入营是惯例。劫后余生的男人,难免会放纵自己。
可侯爷却没碰过那些女人一根手指头。
在相思的心里,侯爷是遥不可及的战神,更是春闺梦里人。侯爷是不应该独属于任何人的。
“这是沈潆。”裴延抬手介绍,“这是乔叔,相思。”
沈潆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不太舒服。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而裴延以闺名来称呼她,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侯爷的喉疾……好了?”相思记得侯爷以前很少在人前开口,她还特意学了手语和唇语,方便跟他交流。
裴延点头:“算是好了。”
“如何治好的?”相思忍不住追问。她想了许多法子,还苦学医术。西北这边数得上号的大夫几乎都给裴延看过,皆没有起色。想不到这一趟回京城,倒是把这陈年旧疾给治好了。
裴延看向沈潆,目光温和:“她找了一位神医。”
沈潆面上笑着应了,相思不说话了。
等一行人进府的时候,乔叔和相思走在前面,沈潆低声对裴延道:“侯爷行啊,金屋藏娇。”
裴延侧头看她。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很少会在意什么事。但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却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感觉。裴延扬了扬嘴角,对她耳语道:“就算有座金屋,也只藏你。”
沈潆冷哼一声。男人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到头来还不是三妻四妾,娶了一个又一个?永远有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在等他们。
裴延独自住在主屋,青峰和昆仑有自己的住处,乔叔便给沈潆收拾出一个院子。相思正要领沈潆去看看,裴延说道:“我不会在大同呆太久,她就住这里。”
屋子里的人听了,全都愣了一下,目光各异。相思咬住嘴唇,低下头。裴延接着说道:“我还有事情交代她办,住在这里方便。”
青峰才不信他。这一路上,侯爷净顾着给沈姨娘当炉子被子,就差割肉下来喂到她的嘴里。他们走走停停,耽搁不少时间,都是因为沈姨娘娇气。可侯爷半点不恼,有求必应,完全一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模样。
青峰早就腹诽过很多次了,这沈姨娘当真命好。以他们侯爷认死理的脾气,认了一个人,恐怕就是一辈子。
“既然这样,沈姑娘第一次来,我领她在府里转转吧?”相思主动提议道,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口气。
她称呼沈潆一声沈姑娘,想刻意拉开裴延和沈潆两人的距离。沈潆知道这姑娘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她恰好也想探探虚实,便对裴延说道:“那我跟相思姑娘去了。”
裴延手头还有些公务亟待处理,没办法陪沈潆。有相思做向导自然是好,就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走出屋子,青峰来不及阻止。侯爷不知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就这样让她们俩呆在一起,待会儿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他试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头疼。
沈潆跟着相思走到院子里,边走边看。京城的靖远侯府毕竟有些年头了,建筑老旧,透着份厚重的感觉。这里的府邸是新建的,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还能依稀闻到油漆的味道。西北的房屋多是砖土所建,靖远侯府的部分建筑还是采用了木造结构。在林木奇缺的西北,这是身份的象征。
相思对这里的每一处都很熟悉,认真地向沈潆介绍,甚至有几分夸耀的意思。过往的下人都认得她,纷纷跟她打招呼,然后好奇地打量沈潆。
等看了个大概,相思才切入主题:“你跟侯爷认识多久了?”
“几个月的时间。”沈潆如实地回答。
“我跟侯爷认识快十年了。”相思看了她一眼,“我的父母命丧鞑靼骑兵的马下,是侯爷救了我。从小我就喜欢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伺候他。你在京城,我在大同,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跟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谁都能呆的地方。”
这姑娘话说得直白,也不拐弯抹角。
沈潆笑了一下,从容地说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侯爷的意思。”
“我知道侯爷现在喜欢你。不过你们才认识几个月,感情谈不上多深厚,侯爷是图一时的新鲜。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妾室。我们之间,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她这番话本来也不算错,但沈潆听了,觉得有几分刺耳。从前,她是绝对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的,可相思张口一个妾室,闭口一个妾室,就像拿了把刀子在她心口划。
“小姑娘,我比你虚长两岁,见识也广些,说出来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你也姑且听着。”沈潆双手抱在胸前,口气凌厉,“侯爷跟我相识的时间是不长,但我现在跟他在一起。你跟他认识了快十年,却连他的妾室都没当上。感情并不是高低贵贱的问题,而是适不适合。只有在恰当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会修成正果。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是你的,逃也逃不掉。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