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相思等人守在城楼底下,与禁卫军僵持着。裴延和沈潆吉凶难料,他们寡不敌众,全靠一口气在支撑着,谁也不知道今日会是怎样的结果。
陈远有些担心,轻声道:“如果一会儿,侯爷他们没有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昆仑闷闷地哼了一声,在草原,一切都是凭实力说话。但在中原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他弄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为难一个守边有功的将领这跟砍断自己的手臂有什么区别?
相思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如果皇帝真的那么不仁不义,我们拼死也要把侯爷救出来。大不了就造反,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对,就这么干!”陈远凶狠地看了徐器一眼。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徐器在军营里斩了他同袍时的情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这时,裴章和大内官从城楼上下来。裴章对徐器道:“撤了。”
徐器愣住,不确定地叫了声:“皇上?”
“朕说,把人撤了。”裴章又板着脸说了一遍,徐器这才下令禁卫收兵。
裴章等人前脚刚走,裴延就火烧火燎地把沈潆抱了下来,扯着嗓子吼道:“拉辆马车来,去叫大夫!”
靖远侯府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为忙乱的一日。先是裴延疑似被皇帝抓了起来,乔叔正在苦苦思量对策,后来府兵又禀报说侯爷被放回来了,只不过沈姨娘晕了过去,需要请大夫。
接着,大内官和禁卫又过来,把皇上的东西都搬走了。说皇上要去府衙住着。
乔叔的心情就这么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也快要晕过去了。
裴延回府,直接把沈潆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转头出了床帐,问易姑姑几人:“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适的?你们怎么都不拦着她?”
易姑姑回道:“姑娘在庄子上的时候,就没胃口,也睡不好,回来的路上还吐了。侯爷也知道姑娘的性格,哪是我们几个能劝得住的?她一听说侯爷出事,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裴延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欢喜,自己好像终于在她心里开始有了点分量。
他坐在床边,双手握着沈潆的手,放在嘴边。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她刚才在皇帝面前奋不顾身地相护,裴延心里是不赞成的,那样做太冒险,一个弄不好,就会掉脑袋。可他又十分感动。别说她只是一个妾室,就算是他的正妻,都未必有胆量为了他与皇帝抗衡。
如果说,之前对她的喜欢,是出于性情上的吸引。经过这一次的患难与共,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女人。
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着她,给她名正言顺的身份。她值得。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大夫。
红菱小声地问易姑姑:“姑娘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会晕过去呢?”
“姑娘怕是有了。”易姑姑同样小声地回道。
红菱和绿萝皆是一震。红菱忍不住说道:“前阵子不是已经请过一次大夫了吗?大夫没查出什么……”
易姑姑说道:“姑娘的小日子我一直都帮她记着。之前可能是月份太小,从脉象上看不出什么。这回的症状,我有七八分的把握。你们别忘了,我以前是在御医家里做事的。”
红菱和绿萝听了,都有几分欢喜和期待。如果是真的,侯爷一定会高兴坏了。
说话间,陈远已经把大夫从外面拉了进来,两个人都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陈远不方便留在这里,就退到外面的明间等着。大夫走到帐外,对着里面喊了声:“侯爷,小的来给沈姨娘诊脉。”
裴延应了声,大夫便掀开帐子走进去,不敢乱看,坐在了床边准备的一张杌子上,开始摆弄药箱。他在沈潆手腕上铺了一条纱巾,一边诊脉一边询问她的日常饮食起居,易姑姑在外头逐一答了。
过了会儿,大夫松开手,对裴延行礼道:“恭喜侯爷,沈姨娘这是喜脉。”
“你说什么?”裴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大夫微微笑道:“您要当父亲了。”
裴延呆呆地看了看沈潆,又看大夫,努力地消化这几个字,而后心头涌起巨大的喜悦,恨不得一下子蹦起来。
“赏,统统有赏!”他高兴道。
外面,红菱和绿萝激动地抱在一起,易姑姑也是老怀安慰。她们盼了这么久,总算是得偿所愿。如果姑娘这胎生下个男孩儿,就是老天对她的眷顾了。
裴延把大夫留下来,仔细询问了饮食起居上要注意什么,并让易姑姑等人记下。易姑姑是过来人,心中都有数,但还是认真地听着。裴延又问:“她怎么会晕倒呢?是怀孕的缘故?”
大夫说道:“也不尽然。姨娘身体本就娇弱,听下人所言,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上比较紧张。怀孕对母体来说本就是巨大的消耗,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多多进食才是。”
裴延连连点头,等大夫交代完了,才让易姑姑送大夫出去。
他今日被裴章一顿折腾,本是累极。但此刻精神大震,就是再让他行军十里,也是绰绰有余。他从不知道,有子的喜悦是如此,像有巨浪一直在拍打胸口,心下沉甸甸的。
沈潆怀孕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侯府,乔叔立刻就知道了。他让来传信的人下去,回头看了看相思。没想到相思拍了下手掌,由衷地说道:“太好了!”
乔叔知道相思的性子,有些倔强,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此刻见她的反应,有几分奇怪:“相思,沈姨娘有喜,侯爷眼里更容不得别人了。”
相思走过来,挽着乔叔的手臂,说道:“阿翁,我都想好了,不再争了。其实前几日我就想通了,只是这次更加坚定了而已。您不知道,今日在城楼那儿,若不是她,我们救不出侯爷。我打心眼里佩服她,换了是我,见到那阵仗,早就吓得腿软了。”
乔叔拍了拍她的手背:“难得啊。从小到大,除了侯爷,我还没见你服过什么人。”
“以前我争强好胜,对她也有偏见。我总觉得一个妾室,不配站在侯爷的身边。可是经历过这许多事,我知道她配。这世上,没有比她更适合侯爷的人。所以我心甘情愿地退出。不对,也许说放弃更加妥当。”相思自嘲地笑了笑。
乔叔语重心长道:“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其实一开始我就想跟你说,侯爷怕是要扶这沈氏做妻的,你没有机会。可我怕你性子要强,越是如此劝你,你越不肯作罢。所以只能自己去找沈氏,偷偷将你的终身大事托付给她,盼着她看我几分薄面,肯怜惜你。她果然答应我,你也没叫我失望。”
相思听了,靠在乔叔的肩头:“阿翁总是为我想得周到,我却一直不懂事,害您操心。可是阿翁,我还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