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深人静, 干枯的枝桠随着寒风摆动, 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暗影。
空调中吹出阵阵暖风,将小小的卧室吹得暖意融融。
何恬披着宽松的毛衣,对着电脑敲击键盘, 手指跳跃间, 一段段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她就是那颗落入我平凡世界中的一颗璀璨钻石, 珍贵无比, 因为有了她, 我的世界才变得缤纷多彩, 耀眼夺目。
——我不要什么记忆,也不要当什么信仰,我只要你……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早上叫你起床, 开车载你上班,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同回家,你给我做好吃的海鲜粥……休息的时候可以一起看电影,去超市采购,下雪天给你堆雪人,陪你看遍所有风景……
真挚的情话跃然于纸上, 虽然少了些动人的温度,可他当时说这些话时的目光、神情、语调,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敲进电脑里,记忆仿佛又加深了一次, 让她轻而易举就回忆起那些片段。
何恬缓缓地叹了一声,跳动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望着屏幕微微出神。
生活早已步入正轨:她已经回到B市,恢复了往日单调寂寞的日子;细纲全部补完,存稿数量日益增多;距年关越来越近,过了年就要开新书……
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尝试住在妈妈的家里。
大学之后,妈妈和陈霆结婚了。
当时她已经住校,虽然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可当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许久不能平复心情。
所以,她每年寒暑假都不会回去,以打工、学习、写稿子为借口,常年住在学校;后来她赚了一些稿费,毕业时买了这套公寓,平时几乎都住在这里,也很少去他们的家。
这些年,妈妈没少叫她回去住,可她心里总有个疙瘩,住在那里特别不自在,便总是拒绝。
直到前不久,她从L市回来,陈霆说带她“回家”,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了属于家的味道,那一刻,她鼻子特别酸,忍了许久才把涌到眼底的泪咽下去。
以前她觉得,妈妈既然改嫁旁人,自己再依赖着她就不太合适了,毕竟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自己只是多余的……
可在看到妈妈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做自己爱吃的菜,陈霆乐呵呵的擦桌子摆碗筷,小Sasa围在她脚边蹦蹦跳跳的时候,她心头忽然浮出一丝柔软,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高墙竟出现了裂缝。
所以在妈妈第N次对她说,让她在这里住一晚的时候,她在犹豫了一瞬之后点头,说了声“好”。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妈妈的眼中充满了惊喜。
咚咚咚。
房门被叩响。
何恬拉开房门,看到妈妈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
她连忙接了过来,低头一瞧,今天的夜宵是热牛奶和曲奇饼干。
何恬撒娇道:“妈~您怎么总是大半夜给我投喂零食呀!我这几天都涨了5斤了!”
徐素媛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还不是怕你晚上熬夜会饿啊!”说着向房间里张望一下,再次叮嘱,
“早点儿睡吧,别总是熬夜,明天早起写不是一样的嘛~”
“晚上有灵感呀~”何恬把托盘放到小桌上,伸手抓了一块曲奇饼塞进嘴里,惊诧道:
“居然还是热的!这玩意儿也可以加热了吃吗!”
“这饼干是你陈叔叔刚做的。”
“天呐!”何恬真的被吓到了:“陈叔叔还有这种手艺!简直跟卖的一样!不对,比卖的都好吃,特别香!”
何恬嚼了几下,这曲奇做得特别软,入口即化,口感极好。
她忍不住又拿起一块丢进嘴里:“怪不得刚才一直闻到奶油香味儿,我还以为是楼下面包店传来的味道呢!”
徐素媛倚靠在门前,看着女儿一块块的吃着饼干,眉目温和地说,
“他知道你爱吃小零食,在网上找了好几个配方,前些天挨个试验,终于找到了个最好吃的配方。”说着向这盘曲奇饼努努嘴,
“这可是千锤百炼之后得来的精华啊。”
何恬咀嚼了几下,有些噎到了,连忙拿起那杯热牛奶喝了一小口。
香醇的牛奶搭配味美可口的曲奇,简直是夜间超级福利。
“替我谢谢陈叔叔。”
徐素媛随口“嗯”了一声,又叮嘱了她几句早点休息,就先离开了。
何恬美美的吃了顿夜宵,洗净了手之后又重新坐到电脑前。
胃里满满的,装满了亲人的记挂与温情,让她即便面对这些文字,心里都不那么空落了。
这也是她想在这里多住几天的理由之一:她害怕一个人回到公寓,一个人面对这本小说,更怕面对书中的那个人。
他的面容,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他的言行,他的笑,他的烦躁,他抱着她时强而有力的心跳,他亲吻她时颤动的睫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刻在她的心坎上,融进她的血液里,让她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思念他的苦痛之中。
所以,她想忙一点儿,再忙一点儿,忙得没有时间为他心痛;她也想尽早结束这本书,这样就不会再面对“他”。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让人肝肠寸断,也能让人寝食难安。
凌晨两点,何恬拖着疲倦的身体钻进被窝,刚躺下没有一分钟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秦宓生病了。
向来不可一世的男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手背上插着针头,挂着吊瓶,不知名的液体顺着透明的软管,将那冰凉的药水一滴滴注入他的血液中。
何恬哭了起来。
她心里特别压抑,好像被人用力攥紧心脏一样,哭得几乎没了力气。
她握住秦宓的手,反反复复对他说着话,可他像是听不见她的哭喊一样,始终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没了主意,最后泪眼婆娑地俯低身体,在他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整个晚上,何恬流了许许多多的泪,直到第二天醒来时,眼睛仍然红红的,鼻子也有些不通气。
她头重脚轻地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去开门,准备去外面洗漱。
陈霆正挥舞着锅铲做菜,香味儿顺着旋转楼梯一直飘到二楼。
何恬吸了吸鼻子,故作夸张地叫道:“陈叔叔,您怎么一大早就煎炒烹炸啊!随便吃个面包喝杯牛奶就好了呀!”
陈霆转头呵呵一笑:“你白天只吃一顿饭,草草应付哪行啊。”
何恬也没和他辩解,溜溜达达走进厨房,伸手抓起一片火腿,塞进了嘴里。
小sasa看到小主人偷吃东西,立刻屁颠颠儿的也跟着跑了进来,何恬又抓起来一片,丢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