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行错的守护
在出发去见白兰杰索之前, 云浮杏子先单独找了看门的锅盖头先生。
这位前院长意外的在发型问题上固执己见，她之前已经委婉的建议过换发型的事情了, 结果前院长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没办法, 发型这种事毕竟是属于个人的, 云浮杏子也不好强制帮忙推个平头。
而且如果真的推成平头了，说不定会看上去更糟。
总之, 云浮杏子发现了惊人的一幕：在和中岛敦一对一的谈过之后，前院长居然偷偷的躲在角落流眼泪！
他的眼泪只流了一点点，毕竟不是泪腺发达的人，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就收住了。
只能说是赶巧了，如果再晚一点来找人, 云浮杏子就会错过这个场面。
“失礼了。”前院长也注意到了云浮杏子, 迅速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不能说是失礼，正相反, 能看到你流泪的样子真是很难得，感觉像是获得了宝藏一样，毕竟之前坂田银时都没能做到，我还以为你就是那种除了诞辰一辈子都不会哭泣的狠人。”
这话留着锅盖头的前院长表示不想接, 他一声不吭，只当自己没听见。
云浮杏子暗笑了一下，问道：“方便告诉我为什么流泪吗？是不是因为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错误？”
“难道我所做的那些事都是错误的吗？”
“你还没确定这一点吗？我还以为相泽院长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情、取得的那些成绩，已经足以让你明确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前院长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握紧了拳头，似乎正在抗拒什么。
但紧接着, 他又把拳头松开了，有些脱力的样子。
他终于用喃喃自语一般的语调说：“或许我以前的做法的确是错误的吧……”
云浮杏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前院长，突然在旁边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坐下，摆出了准备长谈的姿势：“不介意的话就说说吧，你的过去，还有你为什么总是做出错误的决定。”
前院长沉默了一下，他盯着云浮杏子，云浮杏子就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最终，前院长也坐下了：“你说得对，我总是做出错误的决定，我将白发的男子带到七十八号面前，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我关押七十八号希望他能明白如何自控，结果他变得越来越容易失控。但我也不是每个决定都错了，比如我觉得我把七十八号交给你们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他的确……变好了，谢谢你们。”
云浮杏子沉静的接受了这一声道谢，并没有说什么“不用谢”之类的谦辞。
或许是因为云浮杏子的表现，前院长变得轻松了不少。
“你说我是那种除了出生一辈子都不会哭泣的人，其实不是的，我小时候非常爱哭，遇到一点疼痛就哭得不能自己。
“但我很快便意识到，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眼泪不能阻止战争，眼泪也不能让弱者生存。
“只有遵守秩序，弱者才有资格获得容身之所。
“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大概只是我个人根据自己的经验所得出的错误结论吧，但是很多年里，我周围发生的事情都在一遍一遍的佐证它。
“孩童是这世界上最软弱无力的存在，尤其是失去了亲人庇护的孤儿，根本就没有自力更生的力量。
“有许多孤儿，都是因为不懂得遵守秩序，不懂得服从命令，所以四处碰壁，被社会厌弃，得不到任何一方的接纳，最终生命也就因此凋零，真的是非常可惜。
“人是可以彼此守护的，这就是人活着的价值。但孤儿不行，孤儿是一种连自己都守护不了的存在。
“所以我建立了这所孤儿院，我希望来到这所孤儿院的每一个孤儿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事关生死的道理，如果他们自己想不明白，那我就用强硬的手段去规范他们吧，无论什么手段都好，将他们束缚的痛苦不堪也没关系。别人不会花心思守护的孤儿，就由我来守护。
“等到孤儿们成年了，离开孤儿院去自力更生了，自然就会懂我……
“但其实他们永远不会懂，对吧？因为我一直在强硬的逼迫他们去记忆的道理，本身是错误的啊……”
说完这些话的前院长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但他整个人同时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脸上都带出了一抹慈祥。
或许对于这位前院长来说，变老其实是一件好事，他早就该这样好好放松一下了。
“我在院长室里藏了一些手表，原本的打算是颁发给那些毕业的孤儿，作为成人礼的……但其实如今依然可以作为成人礼颁发，对吧？请帮我好好交给即将毕业的孩子们吧，我今后只会是这里一个不起眼的看门人，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是我给自己找到的最后的容身之所。”
云浮杏子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她听得很认真，对于前院长所讲述的一切没有发表任何个人意见。
直到前院长缓缓的站了起来，表示没有什么再要补充的了，云浮杏子才简单的开了口。
她轻描淡写的讲述了自己的决定：“只是看大门的话，对你这样伤害孩子们的家伙来说也太过轻松了。以后每次毕业典礼，都由你来颁发手表，包括中岛敦成年的时候，万事屋也会再带着他回来一趟的，那时候就麻烦你亲手把手表交给他了。”
“我……”前院长愣愣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很感动吗？似乎并不是那样的心情。
硬要说的话，他只是想不到别人会对自己如此轻拿轻放。
他自己最清楚自己曾经施行的铁腕教育究竟有多么没人性，他用以约束孩子们的利器永远都是可怕的惩罚。
但明明应该知道这些的银发少女，却露出了一个不含任何责备意味的微笑，杏色的眼睛里蕴藏着笃定的温柔。
“并不是认同了你的意思，不过你说你想守护这里的孤儿们，我相信那份心情是认真的。敦敦似乎非常重视你的意见，如果不能从你这里得到认可，他心底的自卑就总是去除不干净，所以为了敦敦以后能变成一个自信的人，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要记得给他一个鼓励的拥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