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阴霾一闪而过
乐天派也会有被负面情绪包裹的时候, 没心没肺也会在半夜无声哭泣,一个人就算再怎么积极向上,也总有只想一个人静静呆一会的时候, 但人们的印象却总是刻板的,常笑的人没有眼泪, 搞怪的生物不会悲伤,徐天这种整天嘻嘻哈哈的人也永远不会有烦恼, 除非偶尔矫情一下。
可惜不是。
徐天病了, 并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就算再怎么神经大条,他也终究没有经历过太多风雨,连学校这座象牙塔都没有完全走出来,就丢到了这个一点熟悉感都没有的时代,成了一个随意就能杀人的领主, 也许有些人会很喜欢这个手掌生杀大权的角色,但徐天是真的无法习惯。
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摧毁着他,同化着他,就算再怎么挣扎, 也只是减缓了融入的速度,东方的古国是他故乡的过去, 但是就连这个都没有了,他被放逐在这片土地上, 再也回不去了。
想家, 很想家,想回家。
这边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他只想回去当一个普通人,好好地孝顺父母, 好好的过着自己的平凡人生,而不是在这边为了一座泥巴屋绞尽脑汁,对着这群难民哭泣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然后在梦中远远的回望故乡。
但是不行。
徐天从来没有如此的清醒,也从来没有如此的绝望,他知道自己已经病了,熬过去那就是浴火重生,熬不过去那就是困死茧中,他的心病了,却无药可医。
“真是无病呻吟啊。”
偶尔的颓废是必要的,在睡完一觉后徐天再次恢复了活力,然后毫不犹豫的对自己昨天的愚蠢行为进行了大肆嘲笑 ,只是那笑容中似乎有阴霾一闪而过。
每件事情都会留下痕迹,不管你自己承不承认,徐天的心里被埋下了一颗种子,却被他自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忽视过去。
土砖的制作还需要一段时间,徐天的目光又投向了陶器,这一次他打算用石头制作出一个最原始的拉胚机,来自标准化时代的领主已经对这个时代的各种不标准的陶器忍受很久了!
不知道原理,没关系;手动能力是渣,没问题——徐天没指望能够一次成功,他早就看透了自己咸鱼和废柴的本质,大致给木匠和石匠将这个工具描述出来后就自顾自的去干自己的事情了,只留下两个抓耳挠腮完全不知所以然还不敢表现出来的工匠,其中的石匠就是艾米丽的父亲。
石匠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在把得到的报酬寄回去以后就安心的留在了城堡,虽然艾米丽还是让他是十分头疼,但橡子凉粉和烤虫子的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最近出来的豆腐更是他的心头好,可惜也不是次次都能抢到的,而尼克,他沉默寡言的妻子虽然有些不对劲,但女人嘛,能把家管好其他的也就不重要的。
原来是个女儿身的徐大领主可不知道这个石匠的心思,不然早就冷哼一声将这个人轰出去了,哪怕手艺再好他都不会用,毕竟前世她真的受够了这种理所当然的直男癌,就算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怎么想的,那在徐天的面前也必须装成一个好男人,不然被徐大领主听到或者看到,就会直接被赶出这片土地。
泥砖的制作效率实在是太慢,简单地计算了一下建房的土胚需要的数量,徐天觉得是时候让自由民们也多一些能够赚到粮食的岗位了——土胚的制作并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但是劳动强度却是相当大的,不过男女老幼齐上阵也可以。
这句话说起来有点矛盾,但仔细想想也就能明白——土胚制作最需要的就是足够多的土还有一定数量的草,剩下的一切都可以交给耕牛,挖土和挑拣石子是什么人都可以干的,区别只是效率和数量,木模子也只需要麻烦木匠就行。
徐天并不擅长做生意,好在他的管家是天生的商人,而他的农事官有着初级的人员协调技术,就连两个骑士也有着丰富的贸易...咳咳,交流经验,几个人在这里拼拼凑凑一下,就定下了一个相对公平的价格报酬——这是农事官告诉徐天的,对于徐大领主来说他完全没有糊糊多还是少的概念,毕竟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那些杂粮每天磨一些做熟,一半归你们,剩下的你们看着给。”
领主不懂经济也不通心理学,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那些杂粮做出来的味道十分古怪,别说徐天,就连啃惯了黑面包的骑士都不愿意多吃,但杂粮有营养徐天还是知道的,也并不介意让自己的手下养养身体。
“尊贵的领主......”
“就这样。”
农事官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徐天干脆的打断了——也不知道农事官是从哪里进修的,那马屁拍起来可谓是一套又一套,俄罗斯套娃都没他的套话多,前几次徐天还会处于礼貌听听表示尊重,但农事官哔哔起来可以一天都不带停的,从那次以后徐天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在马屁出口前果断打断,也许其他贵族会喜欢听这一串又一串的赞美之词,但徐大领主实在是习惯不了啊。
就这样简单又迅速,甚至是有些草率的,一道新的命令就从费布里娜领地传了出来,生活在其他地方的人自然是不知道也来不了的,但庄园附近的人却像被加热的水一样沸腾起来了——在耕种结束后大家都回归了原来的生活,也就再也没有能够吃到饱的糊糊和发到手上的一点点豆子,小孩子们并不像大人一样懂事,在经历了短暂的不会被半夜饿醒的日子就再也忍受不了现在了。
他们的哭闹时常将大人惊醒,大多数时候不被理会,只有极少数的时候将得到一阵令他们哭的更大声的打骂——这还是在领主的庄园吃上过一段时间的饱饭才有苦恼的力气,以前不知道有多少的人在这漫漫长夜中睡去,然后不再醒来,而大家也都忙于自己的生计,在发现的时候尸体都散发出臭味爬满了蛆虫。
“哇——哇——”
比猫儿还要微弱的哭声撕破了黑暗,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看上去却和五十差不多的女人却厌恶的撇过了头,似乎这样就能让婴儿的□□多出什么东西似的。
“又是个女儿。”
她皱着眉头粗鲁的抱着瘦巴巴的婴儿,没有看屋子里刚刚生产完的女人一眼,而女人的眼睛在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就灰暗了下来,她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刚刚的生产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能保持清醒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
“不要...”
看着母亲头也不回的将婴儿抱出去,女人的眼中满是悲切,血糊糊的胎盘已经被永远吃不饱的猪啃了个干净,还发出了似乎是满意的哼哼声,珍妮知道女儿被抱出去以后就再也活不下来了,但她连声音都微弱的向蚊子哼哼,又怎么能阻止母亲的动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