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收到兄长们的召唤, 糜荏见好就收,带着荀彧登门拜访。

再次见到荀彧, 因为双方的关系不一样了,糜竺和糜芳有些许尴尬。不过糜荏八面玲珑,再加上有糜莜在一边缓和,气氛倒也和乐融融。

知道糜荏心悦之人是荀彧,糜莜豁然松了一口气。

荀彧是她见过最优秀的男人之一,她当然也很喜欢这位温柔俊秀的大哥哥,不过这种感情并不是男女之情。先前在坦白时,哥哥说的那番话差点吓到她, 现在看来,她与哥哥看男人的眼光一点都不一样呢!

说起来,难怪他们在京洛时便形影不离,默契十足的,在马车上还一直拉着手。她就说嘛,寻常男人的友情哪有这样黏糊的!

糜莜捧着小脸听兄长们说话, 神思渐渐飘开。

这段时间,糜荏与荀彧已向周遭关系密切的亲属挑明关系,譬如荀表, 荀彧的兄弟荀谌、荀衍,以及荀攸等。几人如遭雷击,冷静了几日总算接受这个事实。

荀攸对此欲言又止, 终究是在私下提醒荀彧:“你虽是我的长辈, 年纪却小于我。我并非干涉你,只是此事有碍于你的名声。”

他语重心长问:“文若,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荀彧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公达的提醒, 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荀攸便知道他的意思, 重重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糜荏是遭贬谪,表面上看从高高在上的国师跌落泥潭,恢复成原先的商贾身份。实际上他们这些门客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包括他们,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名正言顺回到京洛的机会。

将来是怎样还不好说,文若与主公在一起,未免太过冲动。

但他又能如何,还不是替他们守口如瓶,静静看着就好?

糜荏知道他的顾虑,亲自前去拜会他。他也不说什么虚的,只到:“公达,你完全不必要担心这些。我所有的产业,其实早已交给文若打理。”

几句话的时间,彻底打消荀攸的顾虑。

这些门客们大多聪明绝顶,不过有时候想得过多反而会看不透,以至于钻牛角尖,这就是糜荏不想过早将此事告知所有门客的缘由。

还是等他们的事业稳定下来,让天下人都看到荀彧的能力,再公布出去比较好。

不过这是对外,对内的话——

糜荏笑了一下:“趁大家都在,不如一起商量商量,找个良辰吉日,好叫我与文若成亲。”

这下不说糜竺等人,就连荀彧都惊呆了:“成亲?!”

糜荏微笑:“不声张,内部走个流程而已。届时两家大人一起吃个饭,权作认亲。”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大眼瞪小眼地同意了。

——没办法,就连糜荏不成亲生子他都同意,叫他们成个亲而已,还扭捏什么!

糜竺感觉自己疯了,当夜就跪在家中小祠堂里,对着爹娘牌位自省,是不是自己太过纵容子苏?!

他跪了没多久,糜荏敲开门来与他一起跪好。

冷眼瞧着糜荏跪了一会,糜竺道:“但凡你白日里有现在这分乖巧,为兄也不必跪在这里。”

糜荏知道糜竺这是心里有气,若不撒出来,怕是会积郁成疾。

他便低眉顺眼地递上一条藤鞭:“我知此事于大哥来说太过荒唐,也甚为感激二位兄长能为我妥协至此。”

“大哥若是觉得无颜面见父母,便在他们的灵位前代替他们执行家法,也好让荏为自己的任性受过。”

糜竺接过藤条,瞪着糜荏半晌,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将藤条丢到一边。

他满脸沉痛:“说到底此事还是怪为兄,父亲临终前分明嘱咐为兄好生照顾你们,可为兄却忙于杂事,对你们疏于教导,不然也不至于……”

糜荏也叹了口气:“大哥这话,着实让弟弟羞愧至极!”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欠荀文若太多,此生唯有以身相许方能报答。”

糜竺面上升起一丝疑惑神色:“你欠他什么?大哥替你还?”

糜荏怅然道:“大哥有所不知啊,我一介商贾,入京之后若非有荀氏这样的大士族相助,如何能迅速在京中站稳脚跟呢。”

“最初便是荀氏不计较我买官入京之举,多为我说话,我才能在士族中说上几句话。”他灵活运用春秋笔法,“后来我官至国师,看似位高权重受先帝倚重,可我势单力薄。若非荀氏与士族周旋,只怕我早已陷入京中各大势力的纠纷中,哪能像现在这般全身而退。”

糜竺果然被骗到了,眼中满是对糜荏在京中境遇的揪心。

糜荏再接再厉:“大哥你知道水镜先生吧,正是文若听闻书院缺少教习先生,不辞劳苦特意请他出山授业。还有我麾下门客,全都由文若一个一个说服,才来到我麾下。”

“他们都因文若而来助我成事,”他幽幽道,“我若是不善待文若,这些文士怕都要离我而去。”

糜竺吃惊:“你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不都死心塌地跟随你,甚至都将亲友迁入朐县——”

糜荏摇头道:“大哥啊,你不知道他们这些读书人,从来不看重身外之物,而是追逐道德与大义。”

“文若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难以还尽。若是再叫他不明不白地跟着我,我岂非就是大哥最鄙夷的负心薄幸之徒?”

糜竺深吸一口气:“是,爹娘生前耳提面命,教导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做的没有错。”

“大哥说的不错。义,我所欲也;您的教导之恩,我亦欲也。”糜荏沉痛道,“若是您实在不能接受,我还是不要与文若成亲了。不论将来会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糜竺哪里能听这话,当即道:“为兄没有不高兴,子苏你千万别想太多,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他说着,拉着糜荏起身,深陷糜荏的语言陷阱:“是为兄不好,忘记你这些年里的遭遇,差点使你成了那背信弃义之徒。”

糜荏顺势起身,口中还推脱道:“大哥千万莫要勉强自己。你知道的,我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你们!”

于是糜竺大为感动,对此事再无芥蒂。

这年腊月二十五,糜荏与荀彧正式成婚。

因为两方都是男子,也无先例可依,三书六礼一切从简。

至于族谱,双方是入不了对方的,不过糜荏自己做了个,就写他与荀彧的名字,摆在府里。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及至二十五,两人都穿着黑红相见的嫁衣,在糜荏的府邸中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相互对拜后与众人敬酒、用了酒席。

府邸原就建的偏,便是吹锣打鼓也扰不到邻居,周遭谁都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喜事。府上伺候的仆从是周慈精挑细选的,再三敲打过要他们不准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