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秋风煞爽,拂过一树红叶,吹落一地黄。
恬静的山林里,有一缕炊烟袅袅而起,伴随着一阵清亮的喊声。
“诺儿,诺儿!要吃饭了!”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小儿回来,李文斌探出厨房喊了声院子里劈柴的贺林轩,让他去看看那小淘气又跑哪里去了。
贺林轩连忙应了,没走两步就接到了蹬蹬蹬小跑回家的诺儿。
他身后跟着三只狗,大狗瘸了一条腿,两只狗崽子才两个月大,一直围着诺儿和大狗来回打转。
那野狗大着肚子,被贺林轩在野猪口下救下来,见它生产后还活着,就带回家养着看护院子。
那狗妈妈不怎么活泼,却几乎把诺儿也当成了自己的崽子,只要诺儿出门总是跟在后面。
后来两只小崽子出了窝,诺儿身边就更热闹了。
它们现在是诺儿最亲密的玩伴,不过这会儿他没空给求抚摸的小狗摸毛,手里捧着两个热乎乎的鸡蛋,正满脸兴奋地和他阿父说话。
阿父,我看见母鸡下蛋了!
你看,好软,还好热啊!
他这几个月没少吃鸡蛋,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母鸡下蛋。
蹲在鸡窝看了半天,等母鸡走开了,诺儿就迫不及待地把刚窝下来的蛋摸出来,发现和自己吃的鸡蛋很不一样,稀罕得不得了。
贺林轩笑着蹲在他面前,说:“想拿给你阿爹献宝是不是?不过你可来晚了,阿父早就带阿爹看过,没有惊喜喽。”
啊。
诺儿张了张嘴,小眼神有点失落,但很快瞪向了贺林轩,控诉阿父竟然没带他一起看。
贺林轩笑起来,和他说:“拿给你阿爹吧,他也许还没看够呢。”
诺儿还是觉得自己“接生”的鸡蛋与众不同,阿爹肯定会喜欢,乐颠颠地送了过去。
哪知李文斌根本没领会他的心意,不等他说话就说:“臭小子,又去哪里疯了?”
说着,他看见了诺儿手里的鸡蛋。
不仅没惊喜,李文斌赶紧接了过来,还教训他:“刚生下来的鸡蛋,壳还没变硬呢,一戳就破了,可不能拿来玩。”
诺儿抿着小嘴,低头踢了踢脚尖。
贺林轩看全了这一出,差点笑出声来。
诺儿却不知道阿父心里憋着乐,皱着小鼻子同他阿爹哼了一声,转身去抱他阿父求安慰了。
贺林轩抱他去洗手准备吃饭,李文斌还在身后说:“都多大了,几步路还要人抱。”
诺儿:……
他朝贺林轩吐了吐舌头,抱住他的耳朵,偷偷说:
阿父,今天又让阿爹做饭啊?
不知想到什么,他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贺林轩一看就知道他想起了他阿爹做的黑暗料理,一想到那滋味,饶是贺林轩对小夫郎戴着厚厚的滤镜,嘴里也有点发苦。
夫郎和他学了几个月的厨艺,终于能做出两道拿手菜。
但他本人志不在此,见药圃里草药收成了,一门心思钻进了“药膳”的死胡同。
他很愿意创新,也很有钻研精神,可贺林轩看见那成品,都没敢让他和诺儿吃,生怕他们拉肚子。
结果,贺林轩吃了一桌都没事,做饭时尝了几口的李文斌反而吃坏了肚子。
贺林轩再不肯让他尝试,李文斌也歇了这个心。
但前两天一家人去镇上林家医馆走了一趟,和志趣相投的林大夫取了经回来,他又重燃信心。
这里没有年节,但是有走冬礼的习俗。
秋收冬藏,等下了雪大家就开始猫冬。
一整个冬天,家家户户都不爱出门,更怕被人找上门。
因为这时候来,不是来借取暖的被褥衣裳,就是来借口粮。
不给为难,给了更为难。
所以渐渐地,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后去别人家里走亲戚,被视作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
贺林轩入乡随俗,不过他和夫郎家里都很简单,除了兄长一家,也就剩下贺阿伯比较亲近了。
贺林轩不放心夫郎和诺儿的身体,每个月都带他们下山复诊,林大夫从不肯收钱。
他不爱欠人人情,也念着他们的好,自然是要走动的。
往年原主不会来事,从没给林家医馆送过冬礼,所以他们上门的时候贺阿伯和林大夫都有些惊讶。
再看他们提的礼,就更吃惊了。
贺林轩说:“勉之在家养了一亩药田,他喜欢操持这些,可家里又用不完,没得放坏了,一直说要给您送来呢。”
林大夫看那药材的品相和数量,赶忙说:“养这些东西费心得很,如何能白收,还是得按规矩买卖才行。”
实在推拒不过,李文斌只好说:“您意思着给些辛苦费就是了,本来都是山里寻来的,不值几个钱。您和阿伯一直对夫君照顾有加,我们没什么好报答您,若是再谈买卖的事,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
这话,换作几个月前,李文斌都不敢想象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
但现在,他是真心感激这两位对夫君怀着善意的长辈。
林大夫听了才妥协,但还是道:“你们才成家,可不能手脚太大。”
看着他们带来的冬礼,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肉干就尽够了,还送人参酒来。冬礼过门不出,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下回可不许这样。”
那两挂肉就不提了,他瞧着那罐子人参酒,手艺十分不错,里头还有一支拇指粗细的小参,拿出去能值不少钱。
贺阿伯好酒,从收了酒就抱在手里没放下来,但听夫郎的话,也说他们。
“你们阿么说的很是,别手头刚有些宽裕就乱来。”
又对贺林轩交代:“你如今可养着两口子呢,再过两年添了小的,花销更大,现在就该开始攒着。”
李文斌刚要点头,就听贺林轩说:“阿伯放心吧。勉之勤俭持家,聪慧能干,家里有他在,侄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贺阿伯哈哈笑道:“有了夫郎就是不一样了。我从前就说你小子有后福,你看,这不就是吗?”
贺林轩连连点头,一直说夫郎的好。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李文斌听得脸都快烧起来,在长辈面前不能瞪人,只好低头装害羞。
贺林轩的话却还没完——他擅于抓住夸奖夫郎的每一个机会。
“勉之自小也学过药理,山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药草。”
“上回在山里发现了几株人参苗,拿回家种,养的特别好,现在都已经生下徒子徒孙了。有句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阿伯喜欢夫郎酿的酒,他酿着才有意思,明年当然还要给您送来。”
贺阿伯听得高兴,一边说他越来越滑头,一边拉着他说现在就把酒热了,他们伯侄俩好好说话。
林大夫没拦着他,听说李文斌学过药理,只管和他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