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摆了一道的霍珩,在撞上花眠充满了慧黠的明亮的双眼时,有那么瞬间怀疑她背地里和耿六有什么勾当。
而那件被他捉住的衣裳,或许便是花眠和耿六之间的证据。
鸣锣声动,曹参带着人陆续入场,也震醒了还在踟蹰之中的霍珩一行人,他一咬牙,一把抓住了的花眠玉嫩的胳膊,扯着人往球场走去。
“你量力而行,顶耿六的位子就行。”
霍珩也不指望花眠的球技有多精,依着她事先规划的田忌赛马的布置,耿六技术最弱,被拉去与曹参对阵了,花眠替了耿六的位置,霍珩只指望着曹参记得打,不会对她有什么动作,这个妇人能够自保足够了。
花眠乖巧地一点头,“霍郎不用为我担忧。”
霍珩的脸颊有点儿发胀,嗤了一声,挂着脸色道:“谁为你担忧,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别让将军下不来台。”
他怕花眠胡来,脸色更沉了,不得不警告她:“既然站出来了,就是我的兵,若是出丑,违背军规,我照样军法处置,你听到了没有。”
花眠直点头,目光却凝在前方,仿佛敷衍。
霍珩正要在跟她把话说清楚,但见她心不在焉,脸色更郁,顺着她的目光朝前望去,曹参已经拎着鞠仗朝他们走了过来。
左右萧承志与班昌烨将人堵在前头,不许他们靠近。
曹参数了数,笑道:“将军以四敌五,怎么也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谁想的招?”
说罢他阴阳怪气地朝身后挥了挥衣袖,“既然将军要玩四人制的,老林,还不退下。”
他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欲沉默地退去,花眠忽然唤住人,“不必了。曹大人不识数么,霍将军帐下可是只来了四人?”
曹参会意后露出了惊讶之色,“将军夫人?”继而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纵然眼下是五对五了,对方却来了个女流之辈,还是将军夫人,打不得碰不得,输了碰一鼻子灰,赢了也是颜面无光。
高坐亭榭上首,垂拱而观的向元圭已等不及了,着人再鸣锣三声。
曹参结着眉宇,率着自己一队的朝霍珩等人行揖礼。
数人上来,将偃月球杖分派给霍珩及身后要上场的几人。
花眠的球杖被霍珩夺过去了,她伸手要碰,霍珩皱起了眉。
“怎么?”她问。
霍珩低下头,解下头上的玄色锦纹抹额,用牙咬断了,将花眠的手拉了过来。
他现在信了,花眠事先没料到耿六那混蛋临阵脱逃的事儿,竟然穿着大袖衫便出来了。他用被咬断的半条抹额将她的衣袖沿着纤细的小臂卷起扎了起来,不过他大手大脚的办事粗心,扎得又紧又难看,花眠直蹙眉。
但他还越来越不耐烦了,一只绑好了又拿她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地绑上。
花眠动了动已经缠上抹额的手,发现已经灵活无比,他抬起头,撞上花眠明媚绚烂的笑靥,一时失语,她低声道:“多谢霍将军。”
他“嗯”了声,将手里的鞠仗给了她一支。
鸣锣声又是数声,长短相和。
马场这边牵入了几匹马上来,至于霍珩的,便仍然是赶早踏着晨雾而来的战马,精神抖擞,看着分外神骏。
霍珩从班昌烨手里拎了马缰。
“将军,你伤势未愈,才是要小心的人。”
霍珩淡淡道:“我心里有数。但这次,必须要赢。”
他叫来身后的萧承志与朱乐,照昨晚花眠的布阵对他们分了位置。
听完之后,萧承志最先提出疑问,“以四盯四?那敌方最厉害的曹参,不是成了我们最大的空门了?”
说罢几个人都惊诧地望向了霍珩身后,正握着球杖望风的花眠。
“将军,你这是认真的?夫人可是一介女流!”
“夫人身娇体弱,怕是连独自上马的本领都没有,我看那曹参小胳膊比她大腿还粗,一杆子下去不魂飞魄散,也要摔落马下去半条命!将军你是半点不心疼啊。”
霍珩被他们嚷嚷烦了,明知他们说的对的,不禁心浮气躁,“都闭嘴,这本就是夫人的安排,她自己心里没数么。何况我也不要她挡住曹参,球场上有个跑动的人就够了,免得姓曹的说咱们厚颜无耻,要立于不败之地。”
三人不反驳,眼观鼻鼻观心地想,现在这有什么区别么?
霍珩走开去翻身上马,让人将耿六骑来的那匹漆黑骏马牵给花眠。
他看着她细细抚着马背上浓密的绒毛,仿佛正与马儿说这话似的,还微笑了下,扶着鞍鞯慢慢吞吞爬上了马背。
她这爬马的姿势在一干利落飒然的男子中间显得那样笨拙,以至于曹参身后的几个卫兵都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笑得霍珩也跟着颜面无光,皱眉,策马走到了花眠身前,将身后的风光全遮住了。
只听远远传来向元圭那充满了中气的沉嗓:“今日马场赛事,双方以球技会友,不得私斗,不得徇私仇蓄意伤人,不得逾时限,不得跑出场外……”一连说了十个不得,鸣锣声住,双方球门已插上猩红小旗。
列队而立,十匹马摇着马尾,已是屏息而待。
花眠朝一旁霍珩看了一眼,不知不觉额上已布了曾细腻的香汗,烈日灼灼的光晕底下,肌肤白如暖玉,眉眼清艳如画,令人几乎无法挪开眼目。
曹参等人都不知不觉想到,这是个绝顶的大美人,若是陛下也将这样的美人赐予自己,那么自己只怕是会掏空银钱筑起高阁,将她藏起来,而绝不让她在外抛头露面,让别的男人觊觎一眼!
有这等好福气的霍珩,却身在福中不自知,可羡可恨!
唿哨声起,马球被送入场中,开启了场上风驰电掣般的角逐。
向元圭在高台之上遥望着,前不久从西域走来一支骆驼队,恰是故人,向元圭便诚邀他一道来观马球赛。
这西域商人满脸红胡,瞳孔也是不同于汉人的深茶色,却懂得汉人马球,看得也颇有兴味。
何况向元圭始终滔滔不绝在他耳根旁讲解:“这霍将军手生得很。可他的马术是真好,这场上没有人都能及得上,速度和灵活度都是远超于曹参的。哎呀可惜,这一球让曹参截去了!”
商人转过了头,同身后的人用方言咕哝了几句,对向元圭再以蹩脚的汉话道:“那个曹参大人,就是向大人的侄儿?”
向元圭微微颔首,“依着云兄看,这场球赛,哪方更胜一筹?”
商人很直白,毫不拐弯,“我看那位霍将军,是人中龙凤,他的马球不会输。”
向元圭微笑着连连点头,只是却不再说话,转过了头去观战,脸色变得沉郁了。
商人一头雾水,朝身后的下人摊开了双掌,满脸写着纳闷与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