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球赢得漂亮,朱乐等人大喜过望,连连朝花眠递手,要击掌。

这是鼓舞士气的,曹参他们上一球赢得嚣张,事后便是如此庆功的,花眠拎着鞠仗,另一手要过去击掌,被霍珩抓住了腕子扯开了,“骄兵必败,都滚回自己位上去。”

朱乐“啊”一声彻底垮下了脸,却不知班昌烨一脸早知如此的神色,策马转身,回了自己位上。

萧承志亦朝花眠颔首,转身而去。

花眠斜睨着霍珩,“你吃醋了?”

霍珩哼了一声,回瞪了她一眼走开。

“退婚之后,你愿意做甚么随你。”

花眠不恼,只微微曳开了唇。

台榭之上向元圭听着身旁商人与同伴喋喋不休说着西域话,神情激动,说得唾沫横飞,仿佛正在惊叹,他愈发绷着脸,“找人去,警告曹参一句。”

时至如今,他已不能输。

输了,不但地要划给霍珩,更颜面尽失。上了场便没有后退相让的可能。

但他相信,曹参方才只是倏忽大意看轻了霍珩身边那个夫人,这才致使他们夫妻二人钻了空子侥幸得球,他派人警告曹参,若曹参是个聪明的,他会明白他的意思。

休息片刻,曹参见侍卫长过来与他换了一支鞠仗,对方神色有异,自己便竖起了耳朵,等那人贴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曹参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

“明白就好,交情归交情,但这边不能输。如果不是因为曹大人赢霍珩十拿九稳,昨日向大人绝不会轻易答应霍珩之请,所以曹大人明白,一旦输了这意味着什么。”

曹参神色凝重了起来,缓缓点头,那侍卫长拎着那根旧的初月状球杖走出了球场。

花眠望着坐在场地上休憩的曹参,感到有一丝不妙。

鸣锣声响,又是一场激烈追逐,球杖无影,烈马如风,球在无数残影之中突出重围,又被重重地甩落回去,虽无狼烟,但其精彩激烈处仍扣人心弦。

商人看得目不转睛,突然朝一旁的向元圭问:“这个霍将军,是你朝陛下的亲侄儿?”

西域人部分侄甥,向元圭没计较,观摩着战况神色不愉地点头。

“英雄出少年。我以前听西厥人说,他们的可汗不怕大魏的兵马,唯独怕这个小将,他一来,西厥兵就要后撤几十里。”

向元圭的嘴角抽动了番,这话仿佛戳中了他的脊梁骨般,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那商人却有点儿不懂察人眼色,只见那片扬起的黄沙之中,霍珩又快马当先夺下一球,不禁扬声大是称赞:“这样的骑术,的确是上国将军该有的英姿。向大人,你为何不做顺水人情,从了这个小将军呢?”

他只管观着球赛,最后这话纯是感慨之语,并无恶意。

话音落地,只听一片叱咤之中,传来向元圭隐含酸味的声音:“是他要夸下海口,真刀实枪地拼,赢了自然给他,至于没本事的人,也没有资格赢得我的耕地。”

商人被一阵暴喝声吸引了全部目光,完全不曾听到向元圭此语。

霍珩夺了球,先交给朱乐,朱乐的马不算快,但手法稳,从曹参手底下过了几回,最后挥杖将球传给了花眠。

花眠那位置距敌方的球门还极远,角度也不足以让她破门,但花眠还没举起鞠仗来,曹参身边的左右护法忽朝她包抄而来,左右两人马匹阻住了花眠的去势,马头直直地朝着花眠的马腹撞了过来!

若是顾着躲,球势必又落入曹参手里了,花眠一咬牙,一甩后蹄避过锋芒,将球击飞了出去。

但马匹的冲撞仍是让她摇摇欲坠,几乎要摔落马下。

霍珩接球,挥杖塞给班昌烨,“接着!”

那围堵花眠的两人跟着冲了过来,霍珩怒极,单枪匹马地迎了上去,也不顾赛制了,当场便要一杆打翻一个。

“混蛋。”

霍珩朝着一人挥起了球杖,花眠好容易才稳住心神,见状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了,长声唤道:“将军不可!”

她柔软的声音唤醒了霍珩的理智,正逢着班昌烨从曹参等人的追击之下突出了重围,一杖将球传给他,霍珩只作虚晃一枪,弯腰将球击飞,花眠迎着赶上,又是折腰飞击,牛皮杖头发出沉闷一声。

那球裹着黄沙飞起,直窜入了敌方遍插朱旗的球洞。

又是决胜一击。

花眠的马腹被重烈夹击,自己的胸腔也随之一震,肺腑都是剧痛,勉强能伏在马背上喘着气,方才唤住霍珩,已是最后的力气了,此时鞠仗已经脱手飞出。

霍珩翻下马背替她将球杖捡回来,见花眠微微喘着气,耷拉着脑袋,眼眶浮着一层浅薄的红色,皱起了眉,一时又想到她极喜欢骗自己的关怀,又忍了回去,“不适就退场吧,我们已领先一分。”

花眠摇了摇头。

“你不必逞强,这块地是我要来给自己兄弟们的,本来就与你没有甚么关系。”

花眠声音都哑了,“你不要冲动,我还要盯着你呢。方才你是真想将那一杖打下去是么,我看出来了。”

她的脸上写着“我知道你关心着我,舍不得让我受人欺负”的欣然得意,让霍珩有点儿牙痒。他哼了一声,“我一向最痛恨小伎俩,欺负女人更是无耻之尤。”

花眠笑着将鬓边一绺垂散的鸦发勾到耳后,眼波如碧水,生了动人心魄的漪澜。

“向来最爱欺负我的,不是你么。”

霍珩心中一动。

“他们针对我,只因为我是女子,体力弱于男子而已。但我既然上了球场,便与大家都是一样的,纵是被人欺负也是我不争气而已。”

她微微笑着,眼眸里俱是逞强和桀骜不逊,“但你放心,球场上我还没有输过。不是使这种下策,傅君集都不是我敌手,说了帮你赢,就帮你赢,在得胜之前我是不会下场的。等我们胜了,再一齐去问姓向的讨回公道。”

霍珩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蹙起了眉,却好半晌没动。

这女人九头牛都拉不回的脾性真是像他。

他看了许久,终于转身走了。

花眠伏在马背上,脸颊有些苍白。

这一球生得关键而漂亮,无可争议,不顾向元圭精彩的脸色,那商人几乎要暴跳起来祝贺了。

沙漏越来越少,接下来只是一场厮磨,作为主力的花眠并没有再表现出惊人的天赋,霍珩等人也只是与曹参缠斗,已多胜一球,他们便不在乎再进球,只要耗着拖死了曹参便算赢。这几人都是战场出身的精兵良将,骑术精湛且利于实战和近战,全力配合防守之下几乎无懈可击。

向元圭从没见过曹参在球场上如此窝囊,全程被压制着打,几番起身踱步,直至鸣锣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