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枷锁
外间一阵微动,徐氏和卫可没察觉,卫盈倒是听到了些微,不过她倒没说。
心道,老夫人梁氏可不糊涂,而且人家也压根没把卫家看在眼里。在梁老夫人眼中,也就只有梁家那种有点底蕴的人家才能入她的眼了。
哪怕如今梁家已经破落得跟他们卫家差不多了,但在梁氏眼里,梁家那也比卫家好出一大截。
徐氏脸色也有些难看,她是相信老夫人梁氏,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摆着,卫莺的性子她也清楚,不是喜欢编排的人,何况这种事一打听就知道,她没必要说谎。
两个女儿都在跟前儿,徐氏也是有眼睛的,一个过得是真的好,一个过得...,卫莺还是她亲生女儿,徐氏再规矩,心里头还是不舒服的。
“母亲,姐姐,我这回来也没去拜见父亲,这便去同父亲问个安。”卫可很有眼色,立时找了个由头,徐氏的脸色果然好转两分,微微颔首。
卫可便退了出去,说待会儿再来同卫莺说话,卫莺也应了。房中只剩下母女两个,徐氏道:“你也是,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才是。”
“妹妹又不是外人,在自家人面前装模作样做什么?”卫莺反驳。打肿脸充胖子,把所有苦都往肚子咽这种事干了一回也就罢了,再干第二回那才是傻得无药可救了。
她娘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卫家虽然有几个不省心的姨娘,但当家的拧得清,有卫父给徐氏撑着,这后院没人敢放肆,姨娘们蹦跶不到她跟前儿,再有最重要的,便是卫莺的祖父祖母并不在京城,而是跟卫莺的大伯一房住在老家。
姨娘不敢放肆,上头又没有长辈压着,徐氏的日子自然好过得很。
“话虽然如此,但,”她顿了顿,说起了姜家的事:“梁老夫人确实是糊涂了,不过到底她是长辈,也不好多做计较,咱们为人媳的,谁不是熬出来的。”
卫莺指出来:“娘你就没有。”
徐氏要说话,卫莺已经不耐烦听她那些规矩忍耐了:“娘,行了,你也别说我什么日子过得好了,要我说,是你日子过得太好了才整日把这些规矩规矩的说出口,你别忙着瞪我,你想想,要是我爹也撒手不管这后院的事,宠爱黄姨娘等人,不替你做主,你的日子还能有这么悠闲?那黄姨娘等人可会因为你这个夫人整日念叨着规矩真就对你客气了?”
“再则,如果我祖父祖母没跟着大伯而是跟着上京,你整日晨昏定省的,还得管着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姨娘们还整日找茬挑刺,我祖母还惦记着你的嫁妆,你若是还能说得出你这日子过得好我才服你。”
有几家后院的姨娘们是真的安分守己的了,就是卫家这样情况,那黄姨娘几个还是三五不时就闹上一场,徐氏嘴唇蠕动半晌,却是说不出什么来。
“那、那你打算如何?”
卫莺冷笑一声:“自然是让她们的算盘落空。”
她恨恨的说着,整个人眉宇之间都飞扬起来,添上了几抹狠色,与以前的温婉大相径庭,徐氏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儿有些陌生起来。
以前的卫莺别说说这种狠话了,平日里再是温顺不过,从来没有顶撞过徐氏,更不提如今这般不耐烦的说教一番。
她一个当娘的竟然被当女儿的给说了。
骨子里的规矩温顺又冒了出来,徐氏忍不住又说了起来:“咱们当女人的还是应该以贤惠为主,文静些才好,你看那些凶悍的哪个不被人非议,就说你三婶儿,要不是她太凶悍了,把你三叔吃得死死的,你祖父祖母也不会放不下不来这京城里享福,这男人还是喜欢温婉的女子的。”
卫莺就回她一句:“要不是我三婶凶悍,娘你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
“那你大伯母呢,小气刻薄,还贪财敛财,有几个人喜欢的?”
卫父也是正儿八经的寒门弟子上来的,在老家的几个兄弟娶的妻子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妻子,运气还相当不好,几兄弟娶进门的都是些不省心的,也就只有徐氏省心,权衡之下,为了遏制老家的两个媳妇,卫家老两口才决定留了下来。
“要不是我大伯母小气刻薄,娘你有这么好的日子?”
徐氏被她接连的话堵得一哽,气道:“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日子了,你祖父祖母过来我自当敬心侍奉,孝顺他们,我用心了他们还能挑出刺来不成?”
卫莺换了个姿势,揭破她的自欺欺人:“那前些年又是谁在祖母面前被说得面红耳赤,暗地里夜夜哭的?”
“卫莺!”徐氏动了气:“有你这样跟生母这般说话的吗!”
在老家那些日子可谓是徐氏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婆母卫老夫人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婆子,说话粗鲁又直接,逮着谁都能骂上几句那种,卫莺大伯母和三婶普通人家出生,早就习惯了,唯有徐氏怎么都习惯不了,她都没法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粗俗的做派,而这时候一贯站在她背后的夫君卫成却站在了婆母那头,让她凡事忍忍,就那一回,给徐氏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直到回京的时候心里才松快起来。
这些事就算到现在了她也不敢过多回想,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捅破!
“怎么?我不过才一说而已,娘,我祖父祖母还没到京城呢,若是到了京城,你的好日子难道不是到头了吗?你还看不上我大伯母和三婶,她们二人确实一个小气刻薄,一个凶悍,人家过得可比我们好多了。”
“大伯和三叔在老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家里也不缺银钱,按说有了银钱的男人都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往家里带小妾,但你看我大伯和三叔谁带了?我祖父祖母在又如何,我祖母不还塞了丫头过去,结果如何?”
“一个被打了出来连门都没进,一个直接被当成了粗使丫头,最后反而自个儿受不了跑了。”
当年听说的时候徐氏还一脸不赞成,说不过一两个伺候的丫头而已有什么容不下的,不过两张嘴,这样做无疑是打了婆母的脸,又显得自己不贤惠,跟当家的也要生出矛盾。
可她大伯和三叔谁说了什么?
她们母女觉得人家不对,她大伯母和三婶看她们母女又何尝不是在看傻子!为了一个好名声,各种忍让,委屈,劳心劳力的沾不到一点好处,过得百般委屈,不是傻子是什么。
傻子两个字一出,徐氏更不满了:“哪家贵女们不是这样熬过来的?你大伯母和三婶那是在老家,这京城满地的权贵,你看这脂粉铺面,绸缎锦衣的,你大伯母和三婶能穿身上?能结识?”
“可那高门大户就那么好吗?若让我选,倒不如选一个寒门弟子,平平顺顺的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