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自古狐女爱书生(十六)

“娘——”

说起这件事来,江束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小时候他或许还会疑惑,为什么在自己和娘亲被革出宗族之后,那么多人议论,小伙伴们也拿这件事嘲讽欺负自己。

甚至会赌气的说出:“宗族有什么好的,没有了宗族抢我家的东西,我们会过得更好。”之类的话来。

这么些年下来,他已经十分深刻的理解到了,宗族的重要性。

因为被革出了宗族,和宗族的族长族老关系不好,自己和娘亲这些年在镇子上自家受了多少委屈。

宗族或许有不好的地方,会欺负没有了顶梁柱的孤儿寡母,侵占没有靠山的普通族人的财产。

可这也是担心女方改嫁之后,带着宗族的财产离开,让宗族的财产受到损失。

而大部分时候,宗族的存在都是在保护普通的族人,让他们在生活中能够尽可能的得到公平。

就连科举考试中,同一个宗族出来的人都会是天然的同盟,和宗族的关系,也会影响学子的名声。

就连做生意的时候,有宗族作为靠山,和一个普通的独户待遇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当年是宗族先对不起自家,一旦自己这方主动低头,就相当于认为当初保护他的娘亲错了,江束怕是早就提出了回归宗族的意见。

却没想到,将来那么拒绝的离开了宗族的娘亲,心里其实也想要回去。

不过这也难怪,宗族毕竟是根啊!

因为她被革出了宗族,就连她的那些远近亲戚,也因此而颜面无光迁怒于她。

甚至就因为教出了她这么一个妹妹,她大哥那个志向远大一心奋斗,本身也很有天赋的长女。

原本已经和黄秀才家说好,娶他家性子偏柔不想奋斗的小儿子,结果却因为她的行为谈崩了。

毕竟黄秀才是个读书人,家里一向重视规矩,像她这种被宗族革出的女子,那就是大大的没规矩。

有她这么一个姑姑,也因此而连累了她的外甥女,被黄秀才给嫌弃了,就算至少特别看好这个女孩儿也不行。

若不是因为她那心高气傲的外甥女,受到这个刺激跑出去,她的嫂子出去找闺女的时候摔了一跤,查出了再次怀孕却险些小产,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力,江母也不至于重病的时候都无人探望。

即使这些年来,她的大哥家里也正常的和她走亲戚,也没表现出嫌弃不满来,说是作为亲人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可是江母自己的心里却一直非常愧疚,觉得自己太自私没脸见他们,主动躲避他们的行踪。

毕竟当年闹过那件事之后,她的外甥女只能娶了一个商人家的儿子,远远比不上秀才的孩子,也没办法得到黄秀才的指导,比江束大了五六岁,现在却刚刚考上秀才。

江母经常会思考,如果当年她的外甥女和黄秀才家的婚事依旧,有黄秀才的指导,她那个聪慧的外甥女现在会不会同样考上了举人。

她最在乎的是独子,所以对于昔日的决定从未后悔,而江束也没有辜负她的付出。

可就是因为明知道结果却不后悔,她才越发的觉得对不起被她连累的亲人。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自己能够让宗族低头,自己的名字能够光明正大的重新回到族谱上。

让自己的亲人,不再因为她曾经的行为被人指指点点。

她让江束努力读书,也是希望儿子拥有能力之后,补偿她对不起的哥哥一家。

“以前宗族更强,就算我们去谈,也只会被逼着认错,还要让出不少东西来,这和当初就别和宗族闹崩区别不大,还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以后也会被人嘲讽。”

“不过现在好了,你已经考上了举人,江氏以往科举的时候成绩最好的,也就是三叔爷的大儿子,也就是勉强扒在榜尾。”

关于这件事,江母实在是惦记了太久,一次次想要回去,却又忍不住踌躇不前。

而其他人对于她离开宗族这件事的嘲讽,也是她能够坚持的原因之所在,因为她要证明,当年是宗族错了。

她的儿子有资格保留那些财产,并读书科举成为官老爷,而不是只能把财产交公,之后当一个土里刨食的庄稼汉。

不过也正是因为想的多了,江母才不会冲动,直到江束考上举人,才彻底走出这一步。

“现在束儿你名列第二,未来进士可期,宗族就不会主动欺压咱们孤儿寡母,反而还会想要和你这个举人老爷交好。”

“而且这时候咱们主动找上门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双方交谈也能够心平气和一些。”

举人有着二百亩的免税田地,每年能够省下很大一笔银子,而江束家里却没有这么多的土地。

毕竟江母早早就觉得儿子以后能当官,而她是要跟着儿子走的,自然不会买一堆的土地还无法侍弄。

江氏宗族虽然也有一个老举人,还有两三个秀才,但能够被称为本镇最大的宗族,土地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有太多的土地依旧需要缴税。

在利益面前,所有曾经对江母的顽固不化有过不满的人,都会愿意为了这些免税的土地低头。

好让江束能够答应,把族里的土地挂靠在他名下,享受免税的特权。

在那些仆人尽职尽责的放鞭炮,,同时把江家要办流水席的事情宣传出去,让整个镇子的人分享他们的喜悦时,江家母子已经走到了族长家里。

虽说他们趁着江束刚刚考中亚元的时候,来商量宗族的事情,颇有些仗势欺人那种感觉意味。

不过终究是他们先上了族长的门,表面上看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率先低了头。

看在那二百亩,以后可能更多的免税土地的份儿上,他们谈的还是很愉快的。

他们之间的矛盾,主要就集中在他们为了惩戒江母的叛逆,禁止大夫在她生病时看病,险些要了她的命。

以及后来为了防止江束崛起之后报复,在他的名声上做了手脚,准备毁了他的科举路这两件事上。

更早之前的话,江家和宗族其实没有矛盾。

毕竟那个时候江父还在,家中钱财没有为了替江父花了个干净,他们还是镇子上排行靠前的大地主。

在宗族中也属于上游的,享有特权的阶层,而不是普通的族人,和宗族之间自然不会有矛盾。

至于侵占他们家的财产这件事,因为有着要防止江母带着江父的财产改嫁的理由,江家母子两也都认了这件事,不会以这件事为理由报复。

这个世道男女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平等,就连婚姻都是养家糊口的人娶,安心后宅的人嫁,而不是男娶女嫁。

加上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财产中的房契地契说是私人的,但也可以算是宗族的,是集体分配到他们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