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马尔扎星

卡洛斯沉默地看着脚下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土地，黑眸幽暗深沉，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当然，也不会有人敢不长眼地上去问。

星球上的最后一战损失惨重，马尔扎沦陷，现在少将的心情可想而知。

第一军团战败，现在作为殿后的部队，他们将是最后一批撤离马尔扎的人，一旦他们离开，马尔扎将彻底被虫族占领。

所有人的心都是沉重的，在亲眼或者说亲身经历这一切发生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相当的迷茫和惊惶。

迷茫于联邦的未来，惊惶于，联邦长久以来想要在九大行星中维持的和平假象，或许将以马尔扎的沦陷为节点，无情又残酷的袒露在联邦众人面前。

这些士兵在某一瞬间甚至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那些生活在九大行星，平日里养尊处不定都吓坏了吧！

以中央主星为中心，加上将之包围的其他八大行星，构成了联邦最核心的腹地。

它们是支撑起联邦这个庞大国家机器的基本框架。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生活在九大行星的人或许会想着去见识一下中央主星的荣耀与繁华，或许闲心下来会想着去那些旅游星看看不同的风景，但他们永远不会想去联邦偏远的边境星。

那些边境星甚至有时候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只有编号，而优越的九大行星居民理所当然的嫌弃他们偏远，落后，以及，战乱。

是的。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以及现在正在发生的战役，或许这些人永远只能从书本以及视频文件中了解，一切呈现战争的工具，只要你没有亲身经历就总带着一种生硬的距离感。

无论是纸张文字还是屏幕，那上面呈现的战争总是带着一种荒诞的无趣。

那些人不会真正的思考，正是牺牲了被他们嫌弃的边境星的和平，才换了九大行星繁华的美好假象。

刚刚经历马尔扎那场惨烈的战斗，身上沾染着鲜血的作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士兵们在心里无不讽刺的想：

——撕去了这最后一层遮羞布，这些整日活在美梦中的联邦人是不是该醒了？

当舱门渐渐合闭，卡洛斯透过最后一丝缝隙看着马尔扎的残景。

荒凉是边境星的主基调。

但是相比于其他偏小的边境星，马尔扎作为六大军防驻地，气候并不那么恶劣。

当然这只是相对来说，边境星永远不会出现九大行星上绿植随处可见的场景，即便是情况稍微好一点的马尔扎，也只能说植被不那么稀疏 透过舱门缝隙微弱的光，卡洛斯能看到马尔扎星上最常见的那种灌木荆棘随着风微微摇晃。

马尔扎的土壤没有那么丰富的营养，于是这种荆棘割舍了不必要的绿叶和花朵，周身化为坚硬的刺，它们将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在根部，拼命向下。

地表之上看见的是它们贫瘠瘦弱的枝干，然而地表之下，它们的根系却是令人惊异的繁茂遒劲。

比起在九大行星那些需要精心照顾，养在温室里的绿植，卡洛斯更喜欢那些富有蓬勃生命力的荆棘，然而此刻，那些迎风摇晃的荆棘却深深刺疼了卡洛斯的眼，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由他带领的第一军团与虫族进行最后的战役，本来局势大好，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参战的虫族数量是他们这边士兵的几倍。

就像是提前得知了他们这边的兵力一样，巨大的数量差异让第一军团惨烈战败，卡洛斯最终只能带着人艰难的撤离。

他疑惑、不甘，还有内心翻涌的巨大的愤怒。

所有堆积的情绪像是一头发怒的凶兽，它们疯狂叫嚣着爆发。

然而卡洛斯却深深按耐住了。

他将那头凶兽关在了心底，静静蛰伏蓄势，只待有一天，它冲出牢笼，然后毫不留情地将黑暗中的敌人撕成碎片。

事实上的确如那些士兵所说，这个新闻对于九大行星的人来说的确算是当头棒喝，你能想象上一秒你还在想着这次到哪个旅游星去旅游，结果下一秒就有人告诉你虫族可能就要打到家门口的那种蛋疼心情么？

从马尔扎沦陷这个消息传播开来之后，星网上军事板块的流量就突破了顶峰，这些平日里豪不关注军事消息的人像是突然开闸的洪水一样开始密集蹲守在军事板块里，他们疯狂搜寻着每一个相关的字眼，生怕错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不光是军事板块，现在星网上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平日里翻滚着各种爱豆偶像的娱乐论坛，现在讨论的也是这件事。

所以，驭灵师高赛的直播间中自然也无法避免，现在的观众已经无心知道这届高赛的金奖得主是谁了，直播间这样人口密集又方便交谈的地方最方便让他们宣泄恐慌。

所以，当高赛的考生一个接一个地从虚拟仓中走出，他们敏锐的发现似乎气氛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不过是睡了一觉，结果外面却变了天。

然后他们被带队的老师告知，联邦的军防重地，马尔扎星被虫族占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帝国的考生顶多是震惊了一下，或许心底深处还有那么一点后怕，现在是联邦，是不是不久之后就要轮到他们帝国了。

而联邦的考生在起初的茫然之后，巨大的恐慌就席卷了他们的全身。

马尔扎沦陷了？

怎么会这样呢？不是派遣了第一军团去驻守了吗？

这届高赛前十，联邦的学生足足占了有七位，更别说安吉莉娅还拿到了金奖，这放在平时是足够上个中央头条然后连续报道个好几天的大喜事，然而在遇上了马尔扎这样的事情后，人们欢喜都显得牵强。

帝国的颁奖仪式似乎举办得仓促而草率，但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并没有人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联邦的考生和带队老师此时都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回去的飞船上相比于来时的气氛要沉重得多。

比起无知的普通群众，身为第一军校的学生显然更知道马尔扎事件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辛迪看着安吉莉娅，几次欲言又止。

安吉莉娅的手肘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窗外，比起平时，除了更加沉默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怎么会没区别呢！

辛迪惊慌地在心中这样想，区别大了去了，因为安吉尔都没有看书！

在辛迪的视线第四次朝安吉莉娅这里看的时候，安吉莉娅终于开口了。

“辛迪，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她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

然后辛迪就像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说真的？事情还没有这么糟，你是说，过不了多久，甚至是明天，马尔扎可能会被联邦的军队重新收回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