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请安
大公主在建兴十五年嫁给了前左相郑默的嫡次子,在三月谋逆案后,她和郑家次子和离,如今独居公主府中。她和前郑驸马感情深厚,若不是太医诊出她怀了身孕,言道她执意陪郑家人流放只怕有性命之忧,此刻她已经舍了公主的封号自请贬谪,随着郑家去了岭南。所谓为母则强,周泽珍忍痛签下了和离书,只是人也消沉了许多,一直郁郁寡欢,更不愿与宫中联络。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齐嫔早已向陛下和皇后请了旨,等大公主临盆便去公主府亲自照看,直到孩子满月再回宫。
齐嫔没野心,又有个闺女独自一人在外头,她自然是盼着能出宫的。不过直王开府还得两年的功夫——大鈅朝的皇子公主一般都是十三四岁订婚,在宫外修建王府或公主府,等两年后府邸修建完成,便可以出宫开府,并直接在自己的府上大婚。如今除了大皇子和大公主早已成婚,其他八位皇嗣都在宫中,最大的便是已经十四岁的直王,陛下今年六月时为他定下了翰林院姜侍讲家的嫡幼女,如今直王府已经选好址,就等着内务府督建了。
温止自然不会与齐嫔交浅言深,很快将这个话题带过,说起了别的事情。等齐嫔走后,她忍不住感慨:“可见儿子多了也不是好事儿,不患寡而患不均,总会有人不开心的。”
这话完全违背了这年代多子多福的思想,四个大宫女自然是在背后撇嘴,温止便笑:“你们也不是完全没见识的,自己想想看,哪个朝代皇子多了不是斗的乱七八糟的?”
柳黄反驳:“那照您这么说,皇上岂不是该少些龙嗣才好?那若是只有一个皇子,偏偏这个皇子不怎么聪明呢?岂不是比皇子多了更乱?”
“这便是机制问题了。”温止也来了谈性,开始和她们讨论:“自古以来都讲究帝王一言九鼎,其实这本来就是很有问题的,就像你说的这样,若是皇帝是个傻子呢?大家也听他的吗?何不食肉糜的事儿不就是因为摊上了个傻子皇帝?”
“所以才要皇子多些,皇子多了就可以能者居之啊。”柳黄接着道。
“那你又能保证有能力的皇子正好只有一个,而且正好是嫡长吗?你怎么不说陛下一直拖延着不立太子,就是没法绕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条规矩呢?”
“娘娘您慎言,讲讲古就罢了,别什么话都说啊。”阿七很无奈。
“这不是事实吗,有什么不可以讲的。”温止嗤笑:“立嫡长其实是为了保证血脉的高贵纯洁,和能耐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是皇帝的权利太大啦,那些血脉弱一些但能力强得多的,哪里会心甘情愿的蛰伏?”
“所以还有立贤这种说法啊,不是吗?”
“那什么才算是贤呢?品德?能力?文治武功?这哪里说得清楚。皇子一多,每个都觉得自己很贤德,每个都拉帮结派的想上位,不就是乱局之始了?立贤不过只是名不正言不顺者的说辞罢了。”
“那您觉得到底该怎样才好呢?不立嫡立长便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只立嫡立长又要担心嫡长才能不够,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吗?”
“法子当然是有的,只是当皇帝的不愿意罢了。”温止闲闲的靠在摇椅上,漫不经心的说:“若是皇帝没有了实权,只剩下一个高贵的身份,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立嫡立长,而其他皇子们若是有能力,也可以和臣子们一样为官做宰彰显才能。”
“现在的皇子们也可以做官啊。”柳黄还是不解。
“没错啊,可以啊,可是真正做官,而且做到大官,拿到实权的,你仔细数数,从汉朝之后,能出多少个?”
柳黄一时语塞。
“若是皇帝是个强势的,当皇帝兄弟的人进了朝堂便是两个极端,要么仗着自己皇家的身份凌驾于其他大臣之上,要么便是得防着皇帝的疑心病,小心翼翼卖乖讨巧。而皇帝若是个没用的,这些兄弟们就更可怕了,各个都可能取而代之,这么一来还不是一团糟?”
“所以才没办法解决啊,几千年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吗?”
“你又忘了,我才说过,不是没法解决,而是解决的方法无论当皇帝的还是当皇子的都不愿意接受罢了。”温止想到后世的君主立宪制,笑了笑:“若是皇帝只立嫡长,只象征皇家身份,却没有实权,反而是成立内阁,由多名阁老主政,其他皇子再没有特权,但可以像朝臣一样通过考核和评级往上爬,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没有实权的皇位是超脱的,嫡长制可以很好的执行,那些有野心的皇子们眼中看重的也不再是皇位和名号,而是实权。再加上退休年龄和连任次数的限制,自然可以实现皇权分离、避免一言堂的局面。
柳黄皱着眉想,一会儿觉得禧贵人说的似乎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完全是异想天开,樱草看的无奈,拍了她一把:“行了,娘娘闲着没事儿胡思乱想,你也闲得慌吗?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看看明儿咱们贵人娘娘穿什么衣裳。”
温止随口问:“明儿有什么事情吗?还要特意挑衣服不成?”
樱草心累:“禧贵人,贵人娘娘,您现在已经是贵人了好吗?您早上得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啊。”
温止:“请安?”她先是一愣,接着就苦了张脸:“那我岂不是要早起?”
樱草吐槽无力,这个事情的关键是早起吗?不过作为一个负责的大宫女,她还是细心的解释:“从明天起,您得卯时初就起床,梳洗打扮吃些东西,卯时三刻前从翊坤宫出发,在辰时前到坤宁宫门口候着。按照宫规,您可以座四人抬的肩舆,上午内务府已经把轿子和脚力太监都送过来了。皇后娘娘会在辰时初受众位嫔妃的请安——对了,请安的礼仪您还记得吧,需要我去找位姑姑来给您特训一下吗?”
最后这句话就是明晃晃的嘲讽了,禧贵人被樱草深深的怨念吓的缩了缩脖子:“我不可以告假吗?我还在养病啊,我很虚弱的。”
“就算您以后想告假,但是至少明天不可以,别忘了您今天晋位的旨意是以皇后娘娘的名义下的,您得在明儿早上的请安礼上给皇后娘娘磕头谢恩。”樱草有气无力的看着自家主子,十分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被睡没了,最基本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温止当然记得这些规矩,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太久没被约束,要重新捡起这些条条框框来,显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她意兴阑珊的趴在躺椅上,无聊道:“早知道就不要晋位了,当贵人还没有当小仪的时候自在。”
四大宫女已经不想搭理她了,这种话若是被后宫其她女子听到,只怕恨不得撕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