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太子回京后, 郑府重归宁静, 门口络绎不绝的来客消失不见,府内众人不必再提心吊胆。

郑大老爷同大奶奶感慨:“伴君如伴虎, 还好我们女儿嫁的是姜槐序,这要是嫁给太子殿下, 我们不得时时刻刻揣着一颗心?实在累人,富贵险中求, 这句话说得确实没错。”

因着令窈的缘故,大家聚在正堂。

老夫人仍在娘家探亲避暑, 赶不及回来,令窈不想让她操心,打算之后再写书信告诉她。

郑大老爷和大奶奶来得早, 三奶奶携郑令清迈进去,笑道:“大哥,没有富贵命的人强求富贵,才叫富贵险中求,若是天生好命, 哪还用得着求?自有富贵来伴。”

三奶奶说完,回眸笑问郑令清:“清姐, 娘说得对不对?”

郑令清:“娘说得对,四姐姐便是天生好命的人。”

三奶奶话噎,悄悄掐郑令清一把, 咬牙切齿:“娘在说你呢。”

郑令清哎呦叫疼, 从三奶奶身边跳开:“娘, 你作甚!疼死我了!”

三奶奶又气又恨,伸手去揽郑令清,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你四姐姐,你是要气死我吗!”

郑令清撅嘴,沉思半晌,紧锁眉头,出声:“不让唤四姐姐唤什么?郑令窈?”

三奶奶脑袋疼,不再挣扎,口吻无奈,推开郑令清:“别挨着我坐,去你爹那。”

三老爷正问大老爷:“今日四姑娘为何要让大家齐聚正堂?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大老爷一问三不知,道:“卿卿没说是什么事,只说她有事告知大家。”

三老爷急着去外面遛鸟斗茶,抱怨:“四姑娘什么时候来?”

“大概快来了,三弟稍安勿躁。”

碧纱馆外。

令窈梳妆后动身,没有往正堂,而是先往度月轩去。

太子离开后,对于回汴梁一事,她慎重考虑后,去找了孟铎商量。

要想光明正大回宫,眼前只有一条路——女子考学。今年的女学士开考在即,只要能通过初选与二选,便能上汴梁争夺榜首,得了榜首之名,金銮殿上面圣,当着满朝文武,即便是太后,也无法阻止她与舅舅重聚。

女子考学,一直由梁厚主理,梁厚是块硬骨头,眼里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的事。有他在,就算太后想要从中作梗,也绝不可能。

对于她的打算,孟铎只说了八个字:“榜首之名,舍你无谁。”

他直白的肯定,令她更加坚定信心。

她连翡明总宴的状元都能夺下,女学士榜首的位子,自然不在话下。

考女学士的事,她第一个告诉孟铎,第二个自然得告诉郑嘉和。

去了度月轩,刚好碰到郑嘉和从院里出来。

两人同行前去正堂。

“哥哥不问问,我今日为何要召大家去正堂吗?”她有心引他相问,准备顺理成章告知他考学的事。

郑嘉和却问:“卿卿是想回汴梁吗?”

他抬眸望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旁的话一概不说,只问:“卿卿打算何时动身?”

令窈惊讶。

她尚未说一句话,郑嘉和却能猜透她的心思。

短暂的出神后,她开口说:“哥哥不留我吗?”

“你是一定要回汴梁的,卿卿决心要做的事,我何必扫兴。”郑嘉和音色温润,道:“况且你又不是不回来。”

令窈伏下去,她坐到他腿上,勾了他的脖颈,笑道:“你就不怕我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回汴梁,留你一人在郑府?”

郑嘉和低垂目光,瞳眸幽深。

顷刻,他低声喃喃道:“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汴梁找你。”

她贴得更近,侧脸几乎贴到他脸上,打趣他:“来找我作甚,讨债吗?”

郑嘉和没说话。

令窈窃笑,郑嘉和面上淡然,耳根却被她一口热气吹得红透,她顽劣地捏捏他耳朵,道:“若我明年再考,兴许哥哥能与我一块去,可是我等不及了。”

若是她没记错,明年这个时候,郑嘉和的腿已经痊愈。

令窈不再玩笑,一字一字语气认真:“哥哥,你放心,我会尽早回家。”

郑嘉和没有质疑:“嗯。”

郑嘉和的反应让令窈松口气,她没有什么别的牵挂,就只担心病秧子不想让她回汴梁。

正如郑嘉和所言,她要做的事,无人能挡,虽然她并不在意谁的反对,但比起被人强留,她还是想要得到众人的支持。

入了正堂,令窈将考学的事一说,大老爷和大奶奶含笑赞同,除了郑令清之外,没有人多说半个字。

郑令清闷闷不乐,问:“考学在即,来得及准备吗?”

令窈笑道:“为何要准备?我素来勤勉,小小考学而已,难不住我。”

郑令清哇地一声哭出来:“不准你去!”

三奶奶嫌丢脸,连忙去拽郑令清。郑令清力气大得很,三下五除二便挣开三奶奶的禁锢,冲向令窈,抱住她的肩膀,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郑令清心酸大哭:“郑令窈,你好狠的心哇,既已来了临安,为何还要回汴梁!你回了汴梁,府里就剩我一个女孩子,以后谁陪我玩蹴鞠捶丸,谁送我名贵首饰,谁唤我一声‘五妹妹’。”

“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记恨我抢老祖宗的宠爱吗?我走了正好,以后你大可在府里作威作福。”

郑令清嚎啕:“我就是讨厌你!天底下没有再比你更讨厌的人了!可是——”

令窈忍住笑意:“可是什么?”

郑令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含糊不清,可怜巴巴:“可是我舍不得你走。”

众人听到这一句,哄笑的声音逐渐消失。

毕竟相处多年,哪能舍得?

郑嘉木适时出声:“四妹妹,我也舍不得你走。”

令窈及时打住他:“你哪是舍不得我,你是舍不得宫里送来的珍稀药材。”

郑嘉木顿足:“我要是有这种念头,叫老天爷劈死我!”

“同你说玩笑话,怎地就急上头了?”

令窈不再拿话激他,笑道:“好哥哥,莫要同我计较,你开张单子给我,有什么要带的药材尽管写上,待我从汴梁回来,给你带一车的药材,可好?”

郑嘉木又爱又恨,指了她:“你这张嘴啊!说出话来,要么气死人,要么酣死人。”

令窈笑得狡黠,刚同郑嘉木说完话,肩膀被人猛晃,低眸一看,郑令清仰着一张泪脸,无言委屈控诉她不理她。

令窈拿出巾帕替郑令清拭泪擤鼻:“好了,别哭了。”

郑令清瓮声瓮气:“你真会回来吗?”

“你若再哭,兴许我不会回来。”

郑令清瞬时止住眼泪,睁大眼试图将泪水挤回去的样子甚是滑稽,令窈笑得直不起腰,喘着气问:“四哥哥要药材,你要什么?写下来拿给我,我回来的时候一并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