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拎着包的手紧了紧，苏离抿着唇，垂眸，半晌，没有回答，而顾蒙脸上强自勾起的笑容，也渐渐隐了下去。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淡淡，似乎对她方才在洗手间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太过在意，然而，仔细听来，却分明带了几分隐忍，垂在身侧的手亦紧握成拳。

听到他的问话，苏离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不想再骗他了，但真的要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背后并不美丽的真相说出来，主动揭开自己不好的一面，对她来说，也的确是一个太大的挑战。

一时间，周遭一片安静，只有附近几个房间传来的些微唱歌声，热闹至极，和此时顾蒙与苏离的静默无言截然相反。

事已至此，再逃避，再辩解，任何试图给自己洗白的举动都是徒劳且可笑的。那么，就解决清楚吧。

苏离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眸，对上顾蒙那双漆黑的眼，向后退了一步，而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她说道，声音里满是歉意，郑重，也诚恳。

除了刚转学过来，还不熟悉的那几天，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顾蒙在顺着、宠着苏离。她不喜欢的事，他帮他做，她不喜欢的人，他从不多看一眼，她懒起来，可以连续一周的午饭都是他打好了带回来……

顾蒙也曾经想过，如果苏离和其他女生那样，乖巧听话，体贴贤惠，会是怎么一副模样。可他转念又想，如果有一天，苏离真的变成了那样，大概，也都怪他没有把她照顾好，才让她不得不成为与过去完全相反的模样。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苏离对他的“礼貌”和“退让”。

既然决定了坦白，苏离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她告诉顾蒙，赵妩其实是她继妹。以前，她一直被赵妩和继母欺负，不懂反抗，现在想开了，就想报复。他是赵妩喜欢的人，所以，她一时冲动之下，就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等到后来，后悔了，也晚了……

苏离没有说假话，但说的话，却也可以丢掉了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信息点。

的确，她想要撩顾蒙，起因的确是赵妩，但后来，却是喜欢他的颜值，他的优秀，也为他的细心体贴而隐隐感动。她不是没有心，也是知道他对她的好的，但正是因为知道，才在喜欢褪去后，愈发觉得后悔。

她不该招惹他的。

听到苏离的话，顾蒙强装的平静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她刻意的倾向引导果然让他大怒，他甚至等不及她把自己其实连这个年龄和身份都是假的这件事也说出来，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所以，你一直以来，所有试图接近我的行为，都只是为了报复赵妩？”

顾蒙缓步向苏离走来，面无表情，周身的气压却极低。往日里，苏离最喜欢看的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亦深沉若渊，浓重不可见底，说话的语气平淡无波，但有的时候，愤怒至极，反而是表现不出来太过激烈的情绪的。

苏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蒙，心中微鼓，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便直接抵上了墙面。

停在苏离面前，看着她垂着头，气势弱弱的模样，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一句否认，想到自己过去无数次自欺欺人时给她找的各种借口，顾蒙就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他看着苏离，还是那样白皙娇软的皮肤，樱唇粉嫩，杏眼澄澈极了，他第一次看到她那双眼时，就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心思纯净的女生。

现在想来，只觉嘲讽。

原来，她对他，不仅是没有喜欢，甚至还是用来报复赵妩的工具。所以，他这段时间的自欺欺人，到底是在犯贱个什么劲！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顾蒙看着苏离，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转过身，他往包间走去，走了两步，身体微顿，苏离便听到他淡淡的一句“分手吧”夹杂在附近包厢微喧的歌声里传来。而后，很快的，他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口。

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本就奇怪，更何况还是顾蒙这样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视线聚焦点的存在。但见顾蒙冷着张脸，他们也没人敢问，只以为是吵架了。情侣间吵架，然后其中一个人被气走了，这实在正常。

“唉，学神，你是去了A大吧？”班长端着一杯啤酒凑过来，刚想伸手搭上顾蒙的肩膀，被他冷冷斜了一眼，便又讪讪地缩了回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奇道。

A大……

顾蒙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她走在教学楼后面的小竹林，她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

“你一定要考上A大。”说话时，那总是带了几分撒娇软糯的声音，也坚定非常。

她说，她想看A大，他就联系了A大校方同意入学；她说，她喜欢首都，他就买了两个人的机票，想带她一起提前去旅游一番；她说……

都是她说。

哦不，最开始的恋爱，还有最后的分手，都是他提的。

想到这里，顾蒙想要嘲讽地勾唇，却是怎么都勾不起来。他按量屏幕，点开短信一栏，看到自己前段时间才订的那两张机票的信息，本就漆黑的眼眸愈发深沉。

“喝酒。”不想聊天，顾蒙起身，开了一瓶啤酒，连杯子都没拿，就直接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都是才高中毕业的男生，对喝酒这种事情，迷之向往，一见向来高冷的顾蒙都主动喝了，纷纷也都举杯举瓶地喝了起来。

当然，也是因为都没怎么喝过酒，很快，班上的男生就醉倒了一片。只有顾蒙，明明他是最想醉的那一个，意识却是越喝越清醒，脑中和苏离相处的那些回忆如走马观灯般，一一闪过。

她故意用来调戏他的画，他都珍藏地夹在了最喜欢的那本书里。她的微信，是他的置顶。她不高兴时的耍赖娇嗔，是他甘之如饴的甜蜜。她最喜欢吃的糖渍西红柿，他每天都会亲手做一份带去学校……

“说起来，学神，你和苏离居然在一起了，真是咱们谁都没想到的。”一个喝醉了的男生晃晃悠悠凑到了顾蒙身边，打着难闻的酒嗝，“不过，她高考都没参加，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顾蒙本皱了眉，受不了那难闻的气味，嫌恶地起身，刚准备走，就听到了他后面的话，顿时，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他一把拉住男生的衣领，脸上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满是怒意的凶狠。

男生本喝得醉醺醺的，被顾蒙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酒都醒了一半。他惊恐地看向突然发飙的顾蒙，结结巴巴道：“准考证是我发的，全班，只有她没有准考证……”

听到这里，顾蒙一把甩开男生，拉开包间的门，便往外狂奔而去，手上亦掏出手机，给苏离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