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容决说完这句话同时,薛嘉禾就下意识地敛了面上笑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处于什么缘由。既不像是害羞也不是恼怒,后悔更谈不上,好像只是猛然间恍惚地被人点解了什么迷惑似。
“干嘛又不笑了啊。”容决不满,“我说什么了?”
薛嘉禾将儿子从右手换到左手,趁这短暂间歇调整了情绪,抬头时恢复了笑意,“比起绣球,还是说今上事情吧。我今日写信,是用信鸽传出去么?到汴京要多久?”
“你逃什么?”容决咋舌,尽管知道薛嘉禾是在转移话题,还是乖乖应了,“……今日就将鸽子放出去,到汴京四五日功夫。”
薛嘉禾原本以为自己离开汴京后便不会再有和幼帝联系机会,因而写信还是第一次,心中顿时涌出千言万语。
她边慢慢地往院子走去,边低声道,“陛下真能平平安安就好了。”
“累也是他自找。”容决一点也不同情幼帝,甚至还有那么点儿隐秘感谢。
要不是幼帝亲政操劳,容决还真不能贸然离开汴京,满大庆寻找薛嘉禾踪迹——汴京那会儿离了他可很难正常运转。
薛嘉禾近来跟孙大嫂学了不少养孩子知识,另有担忧,“听说若是不好好睡觉,孩子会长不高,陛下还这么小……”
容决:“……”他小时候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现在不也照样比薛嘉禾高出一个头来。
“我还是尽快去写信吧。”薛嘉禾蹙着眉道,“想说话太多,下笔前还需好好精简斟酌,恐怕要费不少时间。”
这时间一耗费,那果然就是黄昏时分了。
容决在旁看着薛嘉禾写写停停又扔了几张纸才好不容易将信完成,心中烦躁升到了顶峰,“赵白。”
赵白从屋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见到信后几步入内将信领了便快速告退——容决显然心情不好,他可不上赶着当靶子。
谨记着不能隐藏身形,赵白昂首阔步走正门,临到门边时耳朵一动,放慢了脚步。
等他慢悠悠步出门时,正好和迎面而来少女打了个照面。
赵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刚住到村中少女。
少女也赶紧停下,带着几分惴惴不安地朝赵白弯腰,“我叫阿月,想来谢谢夫人替我买药。”
赵白将信纸扣在手心里,冷静道,“稍等片刻,我去通报。”
“……这么快就来了?”薛嘉禾听闻阿月是独自一人来时,扬眉笑了起来,她将刚换了水花瓶随手一放,便往外走去,“我去见她,你快去寄信吧。”
赵白出门时,顺便给了阿月进入院子许可。
阿月怯生生跨入院子时候,薛嘉禾便注意观察着她姿态。
微微蜷缩着身体像是随时防范着攻击模样,使她看起来比实际模样更小一点,那纤细得几近伶仃脚踝上还缠着白布,看起来伤势尚未痊愈。
在容决逼视下,阿月没敢靠得太近,她停步于离薛嘉禾三五步远地方,忐忑地躬身行了个礼,“贾夫人,我是阿月,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
“当然记得。”薛嘉禾笑道,“药,孙大嫂已经送给你了?”
“已经拿到了,”阿月声音更小,她站着没有动,“为了我这样死不足惜低贱之人,让贾夫人破费,我心里过意不去。等我以后赚到了钱,一定会将钱还给您!”
薛嘉禾想了想,倒没拒绝,她点头温和道,“好啊,等你衣食无忧了再还给我吧。”
“谢谢夫人!”阿月松了口气似再深深弯腰,咣当一声,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掉了出来,咕噜噜滚到了薛嘉禾脚边。
容决眯起眼从门口打量那亮晶晶金属片,倏地开口打断薛嘉禾弯腰举动,“等等。”
薛嘉禾手指微微一顿,仍旧搭在桌上不动。她回头看向容决,“怎么了?”
阿月不好意思地上前去捡,边道,“这是我随身之物,贾夫人见笑了。”
在阿月之间碰到那金属片之前,容决抢先将其拾起。他将其扣在之指间扫了一眼,又翻到了反面,低低笑了,“这是你东西?”
“从我记事起便在我身边了,听说是我被南蛮人抓去南蛮之前就带着。”阿月认真地点头应道,“我想或许是能让我家人认出来东西,便一直小心随身携带着。”
“是吗?”容决用指尖划过上面凹凸不平刻印,心中冷笑起来。
这不就是他差点把半个林子都翻了过来也没找到甲片吗?
明明是留给薛嘉禾,倒是落到了南蛮人手里——这也就罢了。多大胆子才会想到现在继续用到他身上来?真以为他会因为这张跟薛嘉禾完全不相似面孔和这块甲片,就将阿月认成当年小男孩?
其实这计划虽说不是天衣无缝,但也也巧妙得当。
可偏偏这其中有两个致命漏洞。
一来,薛嘉禾没死,现在除了极少数人,也没人知道现在“贾禾”就是小时候女扮男装“薛嘉禾”。
二来更重要是,张猎户通晓一切,容决也成功从他那里获知了往事来龙去脉。
有了这两条先机,阿月是打死也不可能冒名顶替薛嘉禾。
容决摩挲了两下这块他十一年前亲手拆下甲片,心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
若是这时候顺势将计就计、耐心等待话,倒是有很大可能将阿月背后南蛮势力一网打尽。
但是……
“怎么,你觉得眼熟吗?”薛嘉禾见容决迟迟不松手,便开口问道。
“……嗯。”容决看了薛嘉禾一眼。
但是他若是选择了将计就计,阿月估计就会按照这个计划顺理成章地挤入他和薛嘉禾之间。
别说将薛嘉禾握入掌中,哪怕连一根手指都没收紧容决并不想冒这个风险。
只要有那么一点机会,薛嘉禾肯定就会用阿月当借口将他一脚从身边踢开了。不外乎是“看来摄政王殿下钟情不过也就能支撑这几个月”理由。
容决电光火石之间就下了决定,他拿着甲片道,“这似乎是赵白东西。”
“赵白?”
“真吗?!”
问句是由薛嘉禾和阿月同时问出口。
薛嘉禾没想到阿月随身之物还能扯到赵白头上,觉得有些不对劲;阿月脱口而出呼声比起惊喜却更像是难以置信,惹得薛嘉禾收起疑问偏头看了看她神情——阿月看起来又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了。
“赵白是何人?”阿月惊喜地问道,“是容大人所认识人吗?能否通融通融,让我和这个叫赵白人见一面?他或许是我家人也说不定!”
“这是军中战士盔甲上拆下来甲片。”容决将甲片上有些模糊刻字展现到了薛嘉禾面前,“上面按照将士所属,会在上面刻上军营名字,是为了战役中……方便清点战场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