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抢亲
两只偃师木人架住妙芜, ,轻轻往前一推,妙芜就觉得自己与另外一具躯体撞在一处。
等到几个偃师木人的脚步声离去后, 洛淮的声音便隔着盖头传过来。
“阿芜姑娘, 是你吗?”
妙芜赶紧应声:“是我,是我。”
洛淮顿了一下,为难道:“阿芜姑娘, 即便是为外力所迫, 我也不能同你拜堂成亲。”
妙芜说:“知道知道,我知道你心悦柳大琴师。”
洛淮错愕:“阿芜姑娘, 你怎会知晓?”
他的心意, 便是柳如眉也不曾觉察出来。
妙芜心说,我早知道你们俩是官配,你不喜欢柳如眉, 能喜欢谁?
嘴上却开始乱扯:“这是女子的直觉,我一看你瞧柳大琴师那眼神,就看出来了。”
洛淮沉默了一会,缓声赞道:“阿芜姑娘你真是……目光如炬。”
妙芜毫不惭愧:“谬赞,谬赞。”
“可是现下我们行动受缚,我一时冲不破这禁制, 这该如何是好?”
即便是假的,妙芜也很不想同洛淮拜堂成亲。不然似谢荀这等醋缸子,回头估计能呷醋把自己酸死。
洛淮道:“我已冲破一点禁制,手指能够移动。我先用无音弦将你的神魂弹出体外, 然后你再神魂归位,或许便能解开禁制。禁制一解,你即便自行逃走,不必管我。”
妙芜忽然想起,那次在富春山大峡谷中忽然神魂出窍,便是受了洛淮无音弦的影响。
那一次,差点引起谢荀怀疑。
穿书这件事情,她跟这个世界任何人都说不清楚。
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个世界之上还有一个无形的系统主神,默默地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
怎么向他们解释,她并没有夺舍呢?
即便她解释了,会有人愿意相信吗?
妙芜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透洛淮这个人。
他分明知道自己可能并非谢家九姑娘本尊,可是依然什么都未曾对旁人提起。他到底,图什么呢?
妙芜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得洛淮道:“阿芜姑娘,我要动手了。”
妙芜在盖头底下轻轻颔首:“来吧。”
就感觉有一线纤细的丝弦系上她袖间,接着丝弦颤动,妙芜觉得无形的音波似海浪般一阵阵打在她身上,然后身体陡然一轻,低头一看,发现神魂果然已经飘出体外。
神魂出窍的感觉有点像失重,妙芜飘在半空中,放眼望去,只见这座厅堂内一对对新人并肩而立,新娘都披着红盖头,穿着样式统一的大红喜服,这一眼扫过去,根本瞧不出谁是谁。
几只偃师木人在厅堂外的院子里摆起长案,供上香烛水果,引着一对新人走到长案后头,对月朝拜。
妙芜看到留守在厅堂内的偃师木人少了一半,心说,这是个好时机。微微提气,神魂一沉,正准备回归本位,忽见一道人影气势汹汹地从院外冲进来,几个偃师木人迎上前欲作阻拦,皆被对方一掌扫飞。
“阿芜!”
那少年过五关,斩六将,瞬息之间,将院中的偃师木人全部放倒,冲入厅堂,目光一扫,准确地从一堆大红喜服中定出妙芜身体所在。
谢荀纵身跃至妙芜身前,踹倒几个围聚过来的偃师木人,微微弯腰,将妙芜打横抱起,就往外冲。
妙芜的神魂飘在半空中,一下愣住了。
过了会,才如梦初醒,大叫:“小堂兄,你等等啊!你把我的魂儿丢下啦!”
可惜谢荀听不见她这“发自灵魂的呐喊”,脚步不停,一路抱着她冲出这片庭院,甩开无数偃师木人,足下生风,在重檐之间起起落落,纵身上了一处高楼,彻底甩开追兵,这才一把扯开妙芜的红盖头。
“阿芜,你……”
月光下,谢荀看清双女双目紧闭,似乎失了生息。
他的脸上一下血色尽退,手指搭上她颈间,摸到脉搏跳动,才略松了口气。他轻拍少女脸颊,低声呼唤:“阿芜,醒醒。”
如是唤了几声,不见妙芜醒来,谢荀便与她额头相抵,神识入内一探,才发现她离魂出窍,此刻神魂不在本位。
他掐动手决,正准备动手术法强行召回妙芜魂魄,这时妙芜终于追了上来。
她的神魂飘在半空中,轻轻喘出一口气,心说,小堂兄,你这跑得也太快了些,险些追得我魂都要没了。
当下不再磨叽,神魂一沉,回归本位。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谢荀才念了两句口诀,怀里的少女抬忽然起手,握住他手臂,轻声道:“不必,我回魂了。”
谢荀怔了下,低头,正好看到少女睁着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将他望着,心头一跳,忙将她放下来,别开视线,责备道:“怎么又胡乱离魂出窍,我难道没跟你说过离魂出窍有多危险吗?”
妙芜落地站稳,扶了扶头上的发冠,轻笑道:“事出突然,洛少主为了助我突破禁制,不得已,才用了这等方法。”
谢荀气愤道:“这个洛淮,不是他们自家人就可以这样乱来,半点危险都不为对方考虑是吧?!”
话说完,像是猛然惊觉失言,立刻闭了口,耳垂染上淡淡的粉色。
高楼之下,火光幢幢,偃师木人步履匆匆。
妙芜走到栏杆后蹲下,扒着栏杆小心地朝下望去,发现除了穿侍女装的偃师木人之外,这会又多出来身披甲胄的偃师木人。
谢荀也走到她身边,半跪下来,倾身靠近栏杆,凝眉道:“这狐仙庙里发生的事情,倒叫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我当时以为那书中是胡言乱语,现在看来,倒有可能是真的。”
妙芜转头,耳畔的璎珞和串珠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那书里写了什么?”
谢荀的目光在她娇花般的面靥上凝了一瞬。
妙芜是个手残党,若无宝翠等人在身旁,惯来都是素面朝天,顶天了画个眉毛,在唇上点两下口脂,一直都以清淡的面目示人,从来没化过此等浓妆。
方才那几只偃师木人捉着妙芜,往她脸上一顿折腾,妙芜连镜子都来不及看,自然也就不知道它们到底把自己画成了什么鬼模样。
她见谢荀盯着自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抬袖遮住一半脸。
“难道那偃师木人把我画得很丑?”
谢荀目光闪了闪,拿下她的手来,低声道:“没……”
他收回目光,过了会,又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妙芜一眼,从那顶富丽华贵的八宝攒珠冠,看到她耳下坠着的红珊瑚珠子,再滑过她的秀美的眉眼,殷红的唇瓣。
只觉得这小姑娘无一处不可爱,无一处不合他心意。
上天夺走了他的父母血亲,叫他在错置的环境中长大,有朝一日,蓦然发现他过往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