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某种意义上说,叶世安代表了叶家的态度, 顾九思代表了周高朗的态度。于是在沈明站出来后, 一大批大臣陆陆续续都站了出来。
洛子商站在前方, 神色从容淡然, 范轩看向前方的洛子商,沉声道:“洛太傅,你有何话好说?”
洛子商笑了笑:“陛下是君,臣是臣,陛下觉得怎样,微臣怎敢多言?一切听陛下吩咐。”
这话说得大气,若是范轩还要几分面子, 就会给洛子商一个台阶。然而范轩却是点点头, 直接道:“洛太傅这样的才能, 当太子的老师未免太过屈才, 还是要还玉于宝阁, 让洛大人能为朝廷做更多事才好。”
说着, 范轩想了想, 却是道:“修史乃国之大事, 洛大人师从章大师,又是太子太傅,如此重要之事, 便交由洛大人来做吧?”
大夏基本保持了大荣的规矩,按照大荣的规矩,每个国君的政绩之一, 就是修史。因此国家再穷再苦再乱,皇帝也会坚持让人修史。而修史之人,也常在后期受到重用,算是一个政治跳板,毕竟比起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修史这件事最不容易出错,又最容易升官。让太子太傅修史,算的上是给太子面子,是恩宠了。
但顾九思心里清楚,按着范轩的意思,他是打算先收拾了刘行知再回来收拾扬州,洛子商若是失了扬州,在朝中也没什么依仗,修史这件事并无实权,到时候收拾洛子商,也来得方便。
他明白这一点,朝堂上除了几个老狐狸以外,大多数人却是不太明白的。叶世安紧皱着眉头,打算再次谏言,然而开口之前,却就看洛子商跪了下去,恭敬道:“臣谢过陛下厚爱,但微臣虽师从章大师,在史学一事上却并无建树,陛下想让臣为朝廷、为百姓多做些事,臣心中十分感激,臣过去学过一些杂学,想请陛下调臣入工部,监管黄河修缮一事,以学所之长回报于朝廷,还望陛下恩准。”
“黄河?”
范轩皱了皱眉头,洛子商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折子:“陛下,太子今日才入东都,尚未来得及禀报,此次太子巡视黄河,发现前朝旧疾,黄河多出都需加防修缮,今年殿下已经命人以沙袋加防,但若不加紧修缮,日后怕是要出大乱。”
听到这些话,朝臣都有些担忧起来。如今到处都需要钱,朝廷本就捉襟见肘,要是黄河再出事,怕不等南伐刘行知,大夏内部就要先大乱。
范轩沉默下来,片刻后,他终于道:“等太子入城后,你同他一起到御书房同朕细说此事。”
洛子商叩首应声,朝上也无人敢再说他太傅位置一事了。
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所谓师德这种事,无非是旧事重提,想要趁着太后失势找找洛子商麻烦罢了。毕竟洛子商过去在扬州虽然名声不好,但任太傅以来,没有半分逾矩,如今参他,也不过就是旧事重提。当初让他当太傅的时候不追究这些,如今追究,分明是找事儿。在黄河水患面前这么赤裸裸争权夺利,傻子也不会去干这么不讨好的事儿。
顾九思和江河从朝堂上一同走出来时,江河面上带着笑,看着顾九思似乎是有些不高兴,江河手持笏板,笑眯眯道:“参洛子商之前,没想到他有这一手吧?”
顾九思看了江河一眼,有些奇怪道:“你知道了?”
“黄河的事儿我不是不知道,”江河懒洋洋出声,“可我若是洛子商,进东都之前我就会想到这些了。太后倒了,陆永辞官,你当了户部尚书,皇帝决定停下南伐之事,那下一个要收拾的肯定是他。再考考你,”江河挑眉,“你觉得等一会儿洛子商进了宫,会做什么?”
顾九思没说话,他认真思考起来,江河伸了个懒腰:“换个说法吧,你觉得若你是洛子商,你如今会做什么?”
顾九思顺着江河的话想。
他如果是洛子商,如今皇帝心里一定是想换太傅的,因为他怕自己继续影响太子,可是洛子商已经教授太子一段时间了,该影响早影响,太傅这个位置,留不留无所谓。当务之急,是让皇帝信任他。
毕竟洛子商不是刘行知,如果洛子商表忠足够,范轩相信了他,说不定真的就会把他当一位臣子重用。
“他要取信于范轩。”
“对咯。”江河笑着开口,“所以呢?”
顾九思顿住脚步,片刻后,他笑起来道:“舅舅你先回去,我得去找一个人。”
说完,顾九思便转过身去,找了正打算离开的叶世安。
此番让洛子商躲了过去,叶世安心中正气恼得很,他上了马车,冷着脸,正准备打道回府,就听到顾九思道:“世安,等等!”
说着,顾九思就一个健步跨了上来,进了马车内道:“世安,帮个忙。”
“嗯?”
“我带你进宫哭一哭。”
“啊?”
叶世安整个人是懵的。顾九思打量着他道:“你哭得出来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啥,我估计今天下午洛子商一定要去陛下面前说好话了,咱们要先下手为强,给陛下提个醒,狼崽子养不熟。”
叶世安是个聪明人,顾九思稍稍说说,他便明白过来。
他的品级见皇帝是不太好见的,可顾九思就不一样了,顾九思如今已经是户部尚书,带着他就回了宫,恭恭敬敬请人通报之后,由范轩召见,终于来了御书房。
到的时候,范轩正在批折子,他听着顾九思和叶世安叩拜了他,他让他们站起来,随后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陛下,”叶世安哐当就跪了下来,叩首道,“洛子商绝不可留做太傅。”
范轩笔顿了顿,片刻后,他叹了口气道:“世安,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如今不好提这事儿,且再等等。”
“陛下,如今太后刚刚失势,朝内动荡,此时不提,日后便更不好提,”叶世安跪在地上,急切道,“太子乃我大夏未来之希望,放由他这样的人教导,多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陛下,此人不可再留。”
“世安,”范轩有些头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朕有朕的考虑,黄河水患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叶世安提了声音,“黄河水患重要,难道我大夏的未来,太子的德行,这不重要?!”
“陛下,”叶世安抬起头来,认真看着范轩,“过去臣担心陛下觉得臣对洛子商是因私扰公,不敢多做他言,可今日话已说到这里,臣也豁出去了,陛下可还记得,臣的父亲是如何死的?”
范轩愣了愣,叶世安身子微微颤抖,他捏紧了拳头,红了眼眶,倔强看着范轩道:“陛下可知,洛子商掌权之时,有多少百姓无辜冤死,多少人家破人亡。洛子商心中根本就没有百姓,他心中只有权势,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这样的人,提什么黄河水患?不过都是斗争之中的托词,陛下近日若不废他,日后又拿什么理由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