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除夕那日, 林氏一盘冬枣儿生的是什么心,安娴不蠢,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从小就不知何为欺负, 面对太子时既然能做到不虚,林氏一个侧妃,她也是不虚的。
吃柿子照软的捏, 她还没开始捏, 柿子就先找上门,怎么着也不能让她们失望。
安娴当下让嬷嬷和玲珑捡了几盘起来, 说存好, 等到元宵赏花灯的时候,还能给娘娘们加餐。
眼下离元宵还有十来日,幸得也是冬季, 保存到那时候应该也能吃。
一屋子人正挑拣着,几日不见的王嬷嬷就到了听雪居,齐荀母妃的娘家家族多半都居住在香洲,自贵妃去世之后,替齐国稳固了江山,便不喜沾手朝政, 离京城远远地躲着清静。
齐荀每年春节前都会派人过去慰问,王嬷嬷这回就是去了香洲,人才刚回来。
王嬷嬷带了香洲出名的十里檀香,进来时装了一盒子, 交给了安娴身边的刘嬷嬷,“殿下说,这些都赏给娘娘。”
若是王嬷嬷说,这些是她的意思要送给安娴的,倒也好想,王嬷嬷从香洲刚回来,带了特产给安娴,算是礼数。
可王嬷嬷却用上了太子的名义。
安娴一等人不懂,但王嬷嬷懂,十里檀香,与寻常檀香不同,熏上一块,飘香十里而得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本就难得,更何况还是一大盒子,要不是齐荀发话,王嬷嬷也断不能做这个主,全都拿来给安娴。
刘嬷嬷接过盒子,留王嬷嬷进屋喝了杯茶,借着过年的气息,兴致高涨便聊了聊香洲一路上的景致,王嬷嬷说,香洲离吴国不远,几天的路程就到,沿途没有落雪,暖和的就跟春季一般。
刘嬷嬷和铃铛觉得稀奇,叹了一声,“同一片天底下,竟然还能有如此大的差别。”
安娴自己啃着枣儿,没接话,世上稀奇事远不止眼前这一件,稀奇的还有齐荀的态度,清早自己从东暖阁回来,齐荀又是赏枣儿,又是赏檀香的,莫不是又窝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心思,要谋害她?
如此一想,安娴嘴里的冬枣再也咬不下去了。
齐荀小心眼儿,特别擅长秋后算账,事后记仇,昨夜自己好像确实又没守规矩,亲虽然是他主动的,但是自个儿先投怀送抱的。
以齐荀那不讲道理的呆板样,保不准又说她勾引了他。
王嬷嬷人一走,安娴甩了手里的枣儿,一头扑进屋子里的胭脂水粉中,净找了粉底使劲儿的往脸上涂,涂好了一转身把刘嬷嬷和铃铛吓了一跳,铃铛颤抖地说,“娘娘你这样也太可怕了,像只鬼一样。”
正在这当头,正殿顺才过来传话,刘嬷嬷忙着走出去,站在门口替安娴接话,顺庆说今儿殿下那头就不用安娘娘过去了,安娘娘好好歇息一夜,明儿白日再到正殿伺候殿下。
顺才站在刘嬷嬷跟前时,双腿还时不时的颤两下,就跟站不稳似的,刘嬷嬷瞧出了端倪,关心的问了一声,“顺才这是怎么了?”
顺才有苦说不出来。
昨儿他听了殿下的话,特意在窗子外面扮鬼,事前殿下交代一定要逼真,不能穿帮,后来他也确实听到屋里安娘娘恐怖的惊呼声,本以为今儿早上会得到殿下的夸奖,谁知道殿下一看到他,脸色就沉成了乌云,让他去站了一个时辰的板凳。
一条板凳就五指宽,站一个时辰,腿不抖才怪。
殿下若要罚他,他无怨言,可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殿下了?难道是昨夜自己没演到位?
顺才哭丧着脸,憋着声音对刘嬷嬷说了句,“没事。”
说完,正准备要走,脚步来没来得及调转,屋里的安娴恰好就出来了,安娴适才将一盒子粉末全都倒在了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脸色卡白如纸,原本打算是今儿装病,说什么也不去东暖阁了,结果听顺才刚才的意思,太子那边倒是先来了话,让她不用去了。
安娴也是一时激动才出来的。
可没想到却生了事端,顺才在瞧见安娴的脸之后,惊呼了一声,“有鬼!”眼珠子挺白,直接就倒了下去。
人吓人,吓死人。
顺才也没想到自己扮了一晚上的鬼,到头来,还真就遇上鬼了,今日清晨起来□□上被齐荀折磨了一回,如今还没缓过来 ,精神上又受到了重创,顺才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晕了过去。
安娴懵了!
若是昨儿夜里,安娴知道游荡在窗前的那只‘鬼’,就是躺在自己跟前的顺才,定不会心生同情,内疚自责,只会叹息,报应来的太快。
这会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娴看到顺才,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受,手忙脚乱的一顿指挥,让人将顺才抬回了正殿,又忙着找人通知顺庆,去替顺才找太医,乱归乱,但安娴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一双脚就是没挪出过听雪居的小院子。
回去的就只有刘嬷嬷和铃铛。
等到刘嬷嬷和铃铛安顿好了顺才,安娴已经洗好了脸,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的香甜。
整整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安娴都在睡觉,睡的舒坦了,可第二日起来,藏在她身体里的火气就爆发了出来,眉心处就生了一颗红艳艳的痘痘。
个头不大但也不小,恰好生在眉心处,犹如特意点的一颗美人痣。
安娴愁苦了好一阵,用粉底涂了一层又一层,就是遮不住,无法子,只好将额前的几缕发丝盖下遮挡住,去东暖阁的路上,安娴一路都在用手拨弄发丝,生怕露了出来被人瞧见。
到了东暖阁,是顺庆出来接应的安娴,顺庆对安娴指了指大堂的方向,做出了禁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跟前才说道,“殿下正在会几位将军,娘娘先在此候一阵子。”
安娴并非迫切想见他,更甚,如果可以不见,她还真就不想来了,顺庆说完,安娴也不急,坐在外面的板凳上,心不在焉的等着。
齐荀训人的本事,安娴见识过,福寿宫醉酒之后,安娴都快被他数落到不想活了,今儿坐在外面,又见识了一回,只不过这回对象不是自己,就能放松了心态,揣着看热闹的心情去听墙根。
里面的声音太过于杂乱,一番争论下来,不外乎就是关于年后春季的那场仗打底该打还是不该打。
反对出征的理由大致是,年前陈国与吴国的两场仗,刚结束不到两月,如今不仅仅是粮草,还有将士的状态,都未恢复过来,来年春季就出征,太过于仓促,而陈吴两国刚被齐国吞并,归顺之意还有待考证,此去西北,两国是必经的落脚点,倘若两国再生了异心,那就是一场持久性的硬仗。
安娴觉得也挺有道理的,就拿便宜爹爹陈国皇帝来说,说不定如今已经有了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