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弘历
康熙自打避暑回来后,身子就有些不大好,打入京后就歇在畅春园了。
大阿哥圈了,太子被废了,八爷自打康熙四十七年被康熙狠狠修理一顿后,这几年也有些收敛了,十三爷受了废太子波及,到现在还没翻身呢。其他几位阿哥年纪轻轻的不够稳重,康熙用着不凑手,三爷倒是可用,只是天天躲在园子里修书修不出门,康熙也不大管他,五爷又是个不大管事的,于是京中不少事务都落在了四爷身上。
雍王府内,福晋习惯了独当一面,信手拈来;年氏的位置越发稳健,行事也平缓下来。雍王府内一时风平浪静。
平静之下,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得力干将史嬷嬷却有些坐不住了。
“主子,看年主子这得宠的劲儿,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了,若是年主子膝下也有了孩子,算起来,阖府有头有脸的主子,就您膝下没养个孩子。奴婢托个大,劝上主子一句,不如到时您跟主子爷想法儿先示弱,再抚养个阿哥在自己膝下。”
史嬷嬷也是福晋身边的老人儿了,打从福晋生下来就伺候福晋了,又从乌拉那拉家跟着福晋进了阿哥所再到府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又一心为福晋打算,此时提上一句也合情合理。
福晋微微有些发怔。
她是四爷正室,拜过天地的嫡福晋,若膝下有嫡子,是万万不会上赶着去抚养其他妾侍的孩子。可她都这个年纪了,这么多年没有动静,多半是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如今她承认这个事实,转而抚养其他孩子,放弃诞育嫡长子,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心有不甘。
福晋坐在上头不说话,史嬷嬷站在下头,眼睛盯着自己脚尖儿,动都不敢动一下。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福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一句,也好。
福晋叫-春朝开了库房,给耿氏和钮祜禄氏都赏了东西。
耿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在四爷后院混得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不到逢年过节很少有主子能想起她来。最近福晋和年侧福晋对她都有些好得过分,却好像并不图她什么,叫她有些不得原因。
钮祜禄氏比耿氏还要小上三岁,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更是不大理睬这些事情,只是叫婢女收了库,又去福晋那里谢了恩,便不再管了。
转眼间就到了颁金节,按着祖制,四爷要带福晋、侧福晋及一众小主子入宫的。静仪年纪太小,弘历前段时日有些咳,弘昼入秋后还烧了一场,四爷索性给这三个小的都请了假。
与此同时,李氏也在自己院子里跟静仪说话:“颁金节到了,额娘要宫里头领宴,你在家要乖乖的,如果马佳嬷嬷和津儿姐姐都说你乖,额娘就给你带好吃的花生糖回来。”
静仪对着李氏点头,这几日额娘可没少嘱咐她。这个额娘对她是实打实很上心,静仪有个一星半点不对——吐奶啦,打嗝啦,起湿疹啦这些小事儿,李氏就能急得嘴上起泡,眼里掉泪。
如果额娘能把给孩子的心思分一半在四爷身上,夫妻俩人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弘时晌午才从宫里散学回来,四爷准许他今晚不必去前院看书,此时正围在李氏身边拿拨浪鼓逗静仪玩。
四爷冒着风进来时候,屋里李氏母子三人皆是一愣。
李氏身边总管太监金垣去厨房点膳回来还说,年氏那边婢女要了不少东西,怕是四爷要过去用膳,怎么都到快八点了还来了李氏这边?
四爷主要还是记挂着弘时,要给弘时做颁金节前总动员。
虽说这些事情四爷年年都要嘱咐弘时,的确没什么好听的,但看着弘时坐在一旁神思乱飞的样子,四爷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颁金节能被领到前头拜皇帝、拜祖宗是多荣耀的一件事情啊!怎么弘时这孩子就半点不兴奋呢?跟上刑似的,心思都不在上头,压根儿就不想去。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要自在呢?
要是现在康熙把四爷叫去代太子祭祖宗,四爷当场能蹦起来给康熙看。
可事到如今也没招儿啊,弘历弘昼那两个都小呢,他就一个长到这么大的儿子,也是阖府里默认就是世子了。
四爷忍不住又刺了弘时几句,想到明天要入宫,也不想太打击李氏(弘时已经被四爷打击到没感觉了),就转而对着静仪夸道:“还是你妹妹机灵,浑身上下聪明劲儿。”
李氏总算多云转晴:“她们都这么说呢,我们四格格,不管学什么都一教就会。我也没多少见识,也就教她一些汉文,满语自然也是要学的,可惜这屋里没什么好先生,还是要爷多费心了。”
静仪毕竟是穿来的,只要舌头肌肉允许的情况下,学说话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
四爷:……,你能把教静仪上进的心分一半给弘时也好啊。
李氏却不这么认为,她乐意教静仪,因为静仪愿意学啊,随便学点什么就能得不少夸赞,静仪高兴旁人也高兴。弘时打小身子就不好,扛不住多少压力,也不是读书那块料,李氏实在不忍心难为儿子,只能难为四爷了。
四爷想起这几日弘历在学声律启蒙,静仪说话也早,便道:“这几日府上都忙,等明儿静儿起晌时候,送去钮祜禄氏那里玩会儿吧,四阿哥也在家,他们兄妹且有得玩。”
李氏自然没什么异议。
静仪午睡醒来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马佳氏和津儿、润儿将静仪包得严严实实,带着小格格去了钮祜禄格格的院子。
钮祜禄氏得了四爷托付,早早就在屋里等着了。
弘历听到外面动静,一马当先拉着钮祜禄氏的手跑了出来,对额娘问道:“这就是养在李侧福晋身边的妹妹?”
钮祜禄氏把静仪往里面让:“弘历快跟妹妹进屋。”
四阿哥弘历还记得静仪那日抓周,对于这个小妹妹感兴趣得很。
钮祜禄氏带着丫头给静仪铺床,他在一旁话唠。钮祜禄氏给静仪用她的专属银杯喝水,他在一旁话唠。钮祜禄氏给静仪喂晚膳,她继续话痨。
妹妹平日里爱吃什么茶?可读了什么书?喜欢什么玩具?爱不爱吃鸡蛋羹?
静仪望天,这句式很是熟悉。
仔细一想,有点贾宝玉的风格。
钮祜禄氏拿筷子敲了敲傻儿子的手:“好好用膳,不许在妹妹吃东西的时候逗她。”
弘历对着静仪做了个鬼脸,静仪忍不住“扑哧”一笑,手臂挥上挥下,盖碗上一个白瓷勺摔了下来,正划在静仪的左手手心上。
静仪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只划破了个口子,像被锋利的纸张划了一下的样子,问题不大,不会留疤。
就是实在有点疼,眼睛里多了点生理性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