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雍正十年

弘时酒量在宗室阿哥里头不算好的,弘历跟他半斤八两。弘昼却是随了耿氏, 天生的一副好酒量。

于是, 弘昼一上桌, 就把那两只本就喝得差不离的给彻底喝趴下了。

弘时睡了一夜起来,感觉脑袋里头突突的,不知道是脑壳疼还是脑仁疼,有些难于分辨,反正是难受得紧。

董鄂氏端了燕窝粥进来, 见弘时还这么侧着身子歪在床上, 叫宫女搁下粥饭, 亲自上来服侍弘时更衣洗漱。

弘时有些不自在道:“叫小乐子他们进来服侍便是,再不济还有丫头们。哪里用得到你亲自来?”

这有什么,董鄂氏冲弘时笑笑。

“格格们都没带来园子里头,我服侍爷也是本分。爷漱了口,就先把这燕窝粥喝了垫垫饥,外头周禄到了,正等着见您呢。”

周禄是镶黄旗人, 本姓叶赫那拉, 汉名周禄。是弘时府上类似长史一般的人物,因着弘时还没有爵位, 周禄也名分未定, 而今主要掌管府上的生意田铺。

周禄给弘时带来的是一件好消息。

弘时的航海队顺利返航,一路虽有风浪,但好在有惊无险, 还给主子带来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儿。

送走周禄后,弘时右手抓着宝石匣子,左手勾着怀表链子,桌上搁着洋画师给描的美人册子,对着董鄂氏喜道:“等我下午有了空就给妹妹挑几样送去。周禄选的那起子人倒都是能干的,还寻了几个洋画师回来,等什么时候阿玛心情好了,咱们也进一进孝心,将那洋画师传到园子里给阿玛画几幅肖像。”

弘时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是对敦宪公主这个妹妹是真没的说。

重情义的男人总不会太差,董鄂氏对着弘时赞道:“爷对妹妹可是真好。”

弘时唏嘘道:“是我没用,身为皇长子却不能替妹夫到前线去。妹妹还怀着孩子,我是她的同胞长兄,自然是要哄她开心的。”

九州清晏内,皇后耐着性子等到四爷批完了折子,使个眼神叫-春朝给万岁换了新茶,小心觑着四爷脸色道:“昨儿您唤赵福来去桃源深处传了旨意,夺了安嫔位份,贬为庶人。迁至北三所。臣妾出师无名,实在糊涂,还请万岁示下。”

苏培盛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撤下折子后,便端了新的茶点上来。

四爷昨儿被安嫔父兄给气着了,早上没用多少,饮了不少茶水提神,正是饿着的时候。

四爷用热水净了手后,自顾自捻了一块蛋黄酥来吃,面对着皇后的问询,也是等点心入腹后,才不徐不疾道:“她阿玛犯的事情,你也该当听说了,真是杀十回都不够朕解恨的。”

皇后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臣妾想着,安嫔的阿玛虽说犯了事情,然安嫔进宫侍奉万岁这些年,一向小心谨慎,并无不妥。到底是从前朝夕相处的姐妹……臣妾斗胆,恳请万岁网开一面。”

“皇后贤德,治理后宫是该以仁为先,可这也要看看对着的是什么人。”四爷拿巾子擦了擦手,淡淡道,“安嫔的父亲原还算个兢兢业业的好官,自打女儿入宫为妃,成日打着‘皇室亲家’的旗号在通州胡作非为,下头官员也都是听说安家有女儿为妃,得以上达天听,这才对安家极尽奉承,予取予求。朕就是要给后宫嫔妃一个警醒,不论做到什么位份,都该守着本分,不该忘了自己身份才是。对安嫔,朕决不轻饶。”

皇后见四爷说得坚决,再无回旋余地,也就“嗳”了一声应了下来。

“明年又是选秀年,这是大事,轻易马虎不得。臣妾想着这会子很该筹备起来,等出了正月就该操办了,何时回宫还请万岁示下,臣妾也好提前准备起来。”

前方战况良好,四爷算算日子,等来年二月,大军差不多就能得胜归来,到时再回紫禁城便是,年前倒也不急。

“这事出了正月再说。说起来,这也是咱们头一回在园子里头过年,皇后一人操办难免劳神,就叫李氏和钮祜禄氏帮着你搭把手罢。”

操办新年大宴是个极为露脸的事情,皇后原意是想着拉一把宁妃和安嫔,由她三个商量着来办。

可这一趟九州清晏之行,不光彻底折了安嫔,还叫李氏和钮祜禄氏得了四爷抬举。

皇后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只能应着:“万岁想得极是周到,臣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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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舟这几日想儿子想得厉害,又挂念着十三福晋的眼疾,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静仪趁着那日四爷过来同她下棋的功夫,帮舟舟求了许可,回怡亲王府再住上一段时日,顺带去和硕公主府上看看。

舟舟走了,傅文不在,静仪这日着实有些无聊,半歪的榻上翻着话本子解闷儿。

弘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大气地叫使唤太监将礼物一一铺在长案上,对着静仪豪气道:“这些都是周禄那商队从西洋那边儿带回来的,我都是挑好的给妹妹先送了来。”

静仪由着揽月扶着站起身来,趿上绣鞋对着弘时笑笑:“有劳三哥了,多谢你记挂着我。”

弘时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坐下来,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看着静仪这幅万事不愁的样子,突然有些发愁起来。

“你在这园子里头住着,多少也要珍重自身一些。别成天傻呵呵的,觉得大家伙儿都是好的。防人之心切不可无,懂不懂?”

江湖险恶啊!

静仪被弘时都给说愣了:“三哥这话怎么说?”

弘时见静仪是一点不觉,生怕妹妹再这么混沌下去,哪天就因为糊涂吃了大亏了,忙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跟静仪说了。

静仪瞠目结舌:“还有这事儿?”

难怪许太医如今死活不肯给旁人瞧病,弘时和弘历又去九州清晏状告安嫔父亲……她当初还觉得这些事情都挺不符合常理,弄了半天根源都在她这儿。

说到这里,弘时也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可思议:“以前只听说过嫔妃之间争地位,皇子和公主之间夺皇父宠爱,真没想到,还有嫔妃也会因着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跟咱们犯气儿,可见心眼实在是小。”

静仪叹道:“一个人的心力本就是有限的,阿玛是皇帝,是万尊之躯,宫里头谁不盼着多几分恩宠?他给这个多了,给那个就少。除了朝堂之事外,阿玛在咱们身上费心最多,怎能不叫人眼热?况且我和安嫔不过是一般的年纪,境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看得久了,心里头安能不怨?其实咱们跟嫔妃之间才是你死我活呢,人家兴许,压根儿就不盼着咱们出来呢。”

阿哥的公主但凡生出来了,就是生母的荣耀。以前看宫斗剧时候,宫妃谋害皇嗣,不管是出生的还是未出生的,都得手不少,可见本来就是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