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拉拉藤6
这一天, 刘招娣一醒来就喷嚏连连打了好几个,鼻子里塞,头也沉沉的, 浑身没什么力气。她昨天被自己男人打了耳刮子, 现在脸上也有点肿疼。
勉强爬起来,心酸又难受, 一摸身边, 男人已经早早地起来了, 应该是趁着早饭这会去自留地干点活。
男人勤快, 这是好事,她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想想自己这么难受,也没人管,她悲从中来。
又想起他昨天竟然因为刘桂枝打了自己,更是难受。
不就是说了一个哑巴刘桂枝吗,至于那么打自己吗?依刘招娣的想法, 这肯定是因为刘桂枝生了三个儿子,而自己只生了三个闺女了。
想起这个,心里难受得堵着什么似的, 她和刘桂枝其实以前是一个村的, 从小就认识,她长得不如刘桂枝好看, 家境也不如刘桂枝好, 但是她会说话, 就比刘桂枝强一百倍。
你千好万好,是个哑巴,说婚事的时候都不好找。
当时可真没想到竟然嫁到了同一户人家,更没想到的是竟然输在了生孩子上,可真是堵心。
刘招娣想想这些事,就觉得自己真是没一处顺心如意的,当下叫起来自己的大丫头宝妮:“去给我倒碗水来喝。”
宝妮揉着眼睛爬起来,迷糊着给她倒水,倒水后继续滚在炕头上躺着,睡得迷糊的时候,突然睁开眼:“娘,你别那么说我四婶婶,我四婶婶本来就是哑巴,你这么说,她心里多难过啊。”
刘招娣嗓子干疼,正喝水,突然听到这话,一愣。
自己闺女竟然说自己错了?
宝妮说了这句后,不知道怎么就睡不着了,躺在那里望着房梁,农村的房梁是用芦苇席子和木条子铺陈的,下面架着一根大梁。
房梁有些年代了,已经熏黑了,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在刚刚睡醒的宝妮眼中幻化成模糊的影像。
宝妮想起了福宝,低声嘀咕了句:“福宝这不是挺好的,娘你别总是说她是扫把星,自从福宝来咱家,咱吃了不少好东西!”
兔子肉,那么几大箩筐的鱼,突然挖到的野山参,还有生产大队里那么多户人家,自家偏偏就抓中了头号的小猪仔仔,这都不是轻易得的,每一桩都透着稀罕。
宝妮已经十岁了,读小学三年级了,有点自己的小想法了:“娘,福宝都是咱家的孩子了,奶奶也喜欢她,你整天埋汰她,回头奶奶就不待见你。”
刘招娣嗓子干渴得要死,但是现在她这碗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她胸口堵得慌啊!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宝妮:“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想的?”
宝妮一愣:“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扯到养这么大?
刘招娣悲愤嘶哑地喊:“我就知道,丫头片子,白生你,白养你!这还没长大呢,就外向了,就知道替别人说话了,你这是戳我心窝子呢!”
宝妮一愣,到底是女孩儿家,面皮薄,愣了之后就哭了:“娘,我,我……”
刘招娣才不管这些,对着宝妮痛骂一通,一时秀妮和冬妮也醒了,两个人揉着眼睛,惊惶地看着这一幕,最小的冬妮甚至哇哇哇哭起来。
这边骂孩子呢,沈红英牛三妮和苗秀菊陆续过来了。
“怎么了这是,大早上的又骂孩子?孩子招你惹你了?”苗秀菊过来,直接抱起来冬妮。
刘招娣骂着骂着宝妮,自己也哭了:“娘,娘,我病了!”
苗秀菊一听,嗓子哑得厉害:“这可真是病了,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刘招娣:“我也不知道,我……”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瞪大了眼睛,惶恐地说:“我该不会是得了猪瘟吧?咱家猪被喂的得了猪瘟,家里猪得了猪瘟,我是被猪给传染了。”
她这一说,旁边本来正打算帮着哄孩子的沈红英和牛三妮顿时呆住了。
猪,猪瘟?
刘招娣得了猪瘟?
她们看过去,只见刘招娣脸颊浮肿,面目憔悴,头发蓬乱,两眼发红,一脸病相。
这两个人吓得都不敢靠前了,立马后退几步,要不是苗秀菊还在,她们两个能马上跑出去。
苗秀菊眯起眼来,看着自己这儿媳妇,冷笑一声:“我估摸着,你可能真得了猪瘟……”
啊???
苗秀菊有些年岁,是见多识广的,这下子沈红英和牛三妮都有些信了,她们怕死,她们还要孩子,她们怕传染。
她们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赶紧寻了一个理由跑出去了。
跑得时候跟逃命似的。
猪瘟呢,谁不怕啊!到了这个时候有妯娌没自己,别说平时关系不好,关系再好也得躲着。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冬妮和秀妮已经懂事了,她们忐忑地看着自己娘,眸光中充满了担忧。
刘招娣本来只是说说,但是苗秀菊的话,一下子把她最后一丝希望打破了,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等反应过来后,她腿一软,直接从炕上跌下来。
冬妮和秀妮赶紧去扶她。
刘招娣咧着嘴哭:“我,我猪瘟了……我怕是活不成了,我命真苦……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苗秀菊淡淡地说:“别哭了,我给你一毛钱,你去村头李大爷那里帮着看看。”
刘招娣抹一把泪,闪着泪光惊讶地问:“李大爷?”
那不是给牲口看病的吗?他会给人看病?
苗秀菊:“这是猪瘟嘛,猪瘟,当然得让看牲口的去看病,要不然呢,你还想找给人看病的大夫去看?人家哪能懂猪瘟!”
刘招娣想想也是,对苗秀菊佩服至极,赶紧感激涕零地从苗秀菊那里拿了一毛钱,揣着就跑去李大爷那里了。
而这边,刘招娣前脚刚走,就听到屋子后头传来吵嚷声,还有哭骂声,苗秀菊听了精神一震,知道事情可能是成了,当下也不管其它,赶紧过去屋后。
沈红英和牛三妮见她娘突然往屋后头跑,又听到那热闹的吵闹声,当然不肯错过热闹,也跟着赶紧往后面跑。
几个女人来到屋后的时候,一看这情景都震惊了。
平时软弱温顺的刘桂枝正按住一个女人去採对方的头发,凶得嗷嗷叫跟个狼狗似的,旁边的顾卫东竟然也对着那女人黑着脸,那架势仿佛要痛打对方一顿。
而地上的那个女人,头发散乱,沾着猪粪,带着尿骚味,一身脏臭,扑在地上哀嚎不止:“干嘛打我,干嘛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沈红英率先嚷嚷:“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牛三妮:“咦,这不是聂老三家的吗?怎么跑咱这里来了!”
她们这一嚷嚷,有早上出来倒马桶的邻居看到了,都翘头看过来,也有听到动静出来瞧的:“一大早,这是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