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女猎户7
“还听什么教诲呀!”二夫人埋怨中又带着得意,“我家喻哥中了解元,那媒婆都踩坏了门槛了!我儿年方十七,何必早早成婚,白白耽误学业!我们得赶紧走!”
纪深笑了,“这是好事,我家阿弟人长得好,学问也好,自是得众人艳羡的。”
二夫人掩饰地咳嗽一声,就假笑着问,“深哥儿这边没人结亲?若有,婶娘给你参详参详。”
纪深赶紧摆手,“方才婶娘也说了,阿弟年方十七,成亲太早。侄子也是十七,只比阿弟大两个月而已,也不适合成亲。”
二夫人一噎,但是,她也还不死心,“你是长兄,和他不一样,若是看不见你成婚,婶娘如何对得起你爹娘啊!”
方云在旁边一直作陪,此刻便附和起二夫人来,“阿弟,二夫人说得是,你前几日回绝了的那位府丞大人,也是四品官呢!若是你娶了他的侄女,他肯资助你,那你将来就住在府丞大人家里,安心读书,日后科考,大有裨益。”
二夫人立刻耳朵都竖起来了,呆滞地说道,“还能……住在四品官家里……读书?”
方云点头,“是啊,媒婆是这么说的。”
二夫人一想,这可不行,万一这大侄子攀上了四品官,回头他嫉妒兄弟考得比他好,祸害兄弟怎么办?
她自己见不得人好,就以为旁人都跟她一样,是小人之心,于是,二夫人就改了口风,“这自古以来,齐大非偶,咱们什么人家,就是平头百姓,攀附贵人,会被人瞧不起,一辈子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呢!”
纪深恭敬地说,“侄儿也是这样想的呢。如今是科举为重,侄儿不想成亲,有媒婆来说,都婉拒了。”
二夫人还是不放心,“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安心读书方好。”
“不了,已经求人递了拜帖,我和阿弟都不去,怀山先生会生气的,会说我纪家兄弟目中无人,怀山先生在京中也有许多好友的。到时候,我兄弟名声坏了,对科举不利。”
纪深这么一说,二夫人给吓住了,如今她儿子是金疙瘩,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不利于科举的,都要避过。
就这样,二夫人被吓跑了,方云再次问纪深,“阿弟,你听到了吧,你婶娘是如何反反复复的。先时,说你二弟才十七,成婚太早。可是紧跟着,就劝你成亲。等我说有四品官要与你结亲,而且还会资助你读书,她立刻反口,叫你不要高攀。可是他们自己呢,放出话去,要与京官结亲!为何这般厚此薄彼,你该明白,儿子和侄子,那是不一样的。你这婶娘啊,恕我直言,见不得你好。”
纪深不傻,只是以前被蒙蔽了,而且,以前家人为他什么都安排好,只要他好好读书,他就养成个万事不管不操心的性子。
但是,那天,义姐、刘伯、奶娘、书童,都揭穿了叔父婶娘的真面目。他一下子头脑混乱了,原先简单的心思都土崩瓦解,重建后的很多想法,就复杂了。
义姐、奶娘、刘伯不断教着他如何应付可能面对的刁难,再加上,他有心观察,自然也就看出不同来。
“原来,叔父婶娘和以前不同了,有了有出息的儿子,侄子可以扔了。”纪深苦笑着。
方云却摇头,“你错了,他们从来都没变,一直是那样自私。只不过,以前,要靠你改换门庭,自然笼络你。现在,他们儿子发达了,从私心上看,你好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最起码,你硬气了,他们就没法再占着长房的产业了。据我所知,纪家如今的产业,一多半该是你父亲的,起码,这分家的时候,长子继承家业,你父亲就该得祖宅的。”
纪深想想,二弟中了解元,而自己若不是身边人警醒,今科必然错过,到时候,两房地位自然颠倒。二弟做了官,自己只是个秀才,祖宅怕是保不住。
再想想二婶娘掌惯了家的,要她交出长房的家业,只怕也难。
纪深其实一直不敢承认,之前的坠崖,也是叔父婶娘的手笔,他不敢承认,一旦认了,那就是仇人!他不想承认自己视为最亲的家人竟然狠心拿起屠刀,做了那刽子手!
可是,不敢认,不愿认,不等于心里没有疑惑。
一到夜深人静,他就不由自主会去想那几天发生的事。
是二叔提出要返乡祭祖,自己说过等二弟回来同行,二婶却说不必等,长孙身份重要,长孙回去就好。
到了山下,也是他们雇了当地的向导,说前面下雨冲毁了官道,上山走小路才能过去。而那向导半路上不见了踪影,之后,遇到山匪,也是二叔说,分开逃命更有把握,不要死在一处。
如果,义姐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竟然都是解释得通的。
想一回,心痛一回,当初自己拼命往山上跑,还大呼小叫,说钱财都在自己身上,只为引开贼人,保护叔父婶娘周全。
现在想想,这是愚蠢之极!
就算这件事不是叔父婶娘谋划,自己坠崖,叔父婶娘都不曾来寻找尸骨,就仓促给自己办了葬礼,立了衣冠冢,那也算得上凉薄了。
而且,有时候想到细节处,更是浑身发凉,叔父婶娘若是当时跑了,怎知道侄子是坠崖而死的呢?这说辞,可是在自己未归家的时候,就传遍亲朋了。
除非,……真的如义姐所说,他们假意逃跑,其实在暗中窥测,或者是贼人向他们禀告的。
想到这里,纪深每每心灰意冷,他不由庆幸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聪明的,一直等到科考结束了,才告知自己泻药的事情。不然,自己那三天,真的是无心考试,只顾心烦意乱了。
想到心烦处,纪深就去找义姐说说。他觉得,好像这个义姐,比奶娘和刘伯还让人安心。
“阿姐,我想回去,分家。可是,我是长房长孙,我若分家,占了祖宅,岂不是把叔父婶娘和二弟赶出家门了?二弟刚中了解元,整个卓州都知道,只怕人会议论我是非。”
纪深能来说这些,方云已经是觉得不易了,毕竟,他曾经是个不谙世事的书生,而且,又太重情义。
“分家啊,若你父母还在,分家,不过是你父母一句话的事。可是,现在,你父母不在,是你叔父婶娘掌着家业。他们是长辈,岂能由得你?你父亲在时,要带着你二叔一家过日子,没有分家。你手上再分,却是不好分的。除非,二房长辈不在了。或者,你成亲了。不然你个未婚男子要分家,怎么都说不过去。”
方云在古代生活过多年,自然知道家族的重要性,小辈提出分家,往往被视为大逆不道。
纪深有些沮丧,“阿姐,我也想过的。本来,连知府大人都赞过我纪家两兄弟,还说让我记得关照弟弟。现在,外面人人都传,我家出了两个举子,还有一个是解元。我若此刻分家,让人家说我们纪家两兄弟,一旦显贵就翻了脸。而且,他考得好,是解元,我此刻分家,倒显得好像我嫉妒弟弟,容不下解元弟弟似的。可我,又真的没法和他们再虚与委蛇,继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