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游虾脉

她懵懵懂懂地被张开手, 那件红色的嫁衣就轻飘飘地被扔到一边去了。

“……给你更好的。”他似乎隐隐约约说了这么一句话, 很是不甘的样子, 越苏没有听清楚。

越苏第二天醒得很早,太阳都没冒头, 只有帐子外三足莲花灯泛着昏黄的光芒。

临睡之间被抱去洗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下,现在身上清清爽爽。

韩将军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手从背后环过来, 拢着她的手背, 体温颇高,但现在是冬季, 温热的, 抱着很舒服。

越苏睡不安稳, 她悄悄爬起来, 穿了衣服下床。

三足莲花灯最顶上是个莲花托盘, 莲花托盘底下又绕了三组荷叶, 荷叶在与灯杆连接起来。

雪白的裘衣挂在灯旁的衣架上,越苏刚起, 觉得手脚发凉, 踮起脚拿下来,裹在身上。

从邯郸城的窗户往外看,大雪三尺,映着淡淡的月光, 格外好看。往山的东边望去,越望越远,天、云、月、雪,什么都辨不出来。

好看是好看,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寒气逼人。

昨晚抬进来的大木桶还在屏风后,那件纤薄的红色嫁衣浸了水,重重地沉下去。

当天越苏又见到了蒯先生。

蒯先生叫蒯彻,后来为了避汉武帝刘彻讳,史书上叫蒯通。

她早上起得早,上午跑去围观木兰姐打猎,回来就困得要死,草草吃了午饭,倒在床上直接睡到了太阳落山。

她裹着裘衣从房里出来去找自己家将军的时候,韩信正和蒯彻先生在聊着些什么。

蒯先生给她带了好吃的。

菜豆腐。

蒯先生介绍说:“这是臣家乡的小吃,内子听说夫人食欲不振,特意蒸了来的。”

自己人就是不一样。

你看其他人就会叫韩将军多听听汉王的,不要那么傲气;只有蒯先生说将军你这么搞下去要把命送掉,咱们早点和刘邦分了吧!刘小三他这个渣男靠不住啊!

你看其他人就会骂她祸国殃民、媚上欺下;只有蒯先生给她带好吃的!

菜豆腐以黄豆为原料,色泽细嫩,清白如玉,用酸浆水加入大米煮熟,清香扑鼻,还有酸甜两种口味。

蒯先生走了之后,越苏终于能放开吃了,配的是粥,昨天炖了鸡汤,就略微滴了一点油腥进去,食材很鲜,她这些日子瘦了一圈的脸几乎要埋在碗里了。

韩信看着她吃,十分满足。

吃了蒯先生的东西,越苏总觉得有些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过了几天,就约了蒯先生的妻子来玩,想送她些首饰,反正越苏自己也不戴。

人到了,是个脸若银盘的端庄小姐姐,还没闲扯几句,越苏就觉得一阵恶心,急急地退到内室去,吐得厉害。

“夫人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吗?”蒯夫人问。

“没有,只是今天刚出现的。”越苏恹恹地回答:“只是一直有些嗜睡得厉害。”

一边的婢女担忧地说:“我们姑娘去请了大夫,大夫说是伤口的原因,可现在伤口都痊愈了,还是这么打不起精神来。”

越苏要了一小杯甜酒,想清清口,可刚入口就觉得不对劲,一股恶心泛上来,什么都喝不下去,反而又吐了一次。

没有办法,她只好抱歉地对蒯夫人说:“今天我身体实在不舒服,没法好好招待您,下次再请您过来吧。”

蒯夫人连忙摆摆手:“没关系的,夫人您好好养身子才是。”

越苏无精打采地点头,目送她出门了,立刻回头往榻上去躺着。

韩将军回来的时候,越苏还在榻上躺着,她脑子昏昏沉沉的,难受劲上来了,只想一直睡下去。

韩信问清楚了今天她干了什么,猜是这两天冻着了,唤人去请大夫。

他没进去惊扰她,就坐在堂前,锁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会生病呢?”

守御以为是问他的,犹豫了半天,说:“将军,咱们越姑娘是不是……有身孕了?”

钢铁直男韩信默默地抬头看他。

还没有成亲的直男守御,凭借从街头大娘和军中夜话中得到的刻板印象,开始发表他对女性怀孕的浅薄认识:“我听人说,姑娘家有孕了就会吃不下东西、想睡觉、会吐,还有脾气大得莫名其妙。”

挑食严重。

嗜睡。

脾气倒是不大,但向来说一是一,说话比韩将军还有用。

现在又吐得厉害。

守御担忧地想,自己家将军以后怕是真的给越姑娘摘星星和月亮。

他刚分析完,就见韩将军的表情都僵硬了,浑身充斥着紧张情绪,就差在脸上写个几百遍“怎么办”。

怎么和她说。

她万一不想要呢。

她不想要就不要吧,她不能在这儿生产,把命送进去怎么办?

怀孕要吃有营养的东西,拿什么给她吃呢?

她本来就吃不下东西,现在肯定更加难受,怀孕好像也不能吃药了,她伤口还没养好怎么办?

她肯定会喜欢这个孩子吧,要不要立刻告诉她?还是等大夫来?

以后怎么办?孩子叫什么名字?

韩将军想不下去了,不想再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问题纠缠,站起来往内室走,要再去看她一眼。

担忧是担忧,可要说没有一点窃喜也是在说谎。

她给他怀宝宝了。

隐秘又阴暗的满足和占有欲跨过重重的担忧,几乎要击碎他的一切自持与冷静。

进了房门,床上放着紫昏昏的纱帐,床边燃着炉子,被子底下还塞了几个取暖的汤婆子。

韩将军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偷偷摸摸地隔着被子去摸了摸她的小腹。

其实什么也摸不出来,被子太厚了。就算真的怀孕了,现在月份小,肚子都是平的。

但是韩将军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摸得很开心。

好不容易大夫到了,他连忙让地方,眼巴巴地等人家给结果,说不清楚到底是希望她怀孕还是没有。

大夫进来之前,就被守御给偷偷嘱咐了,知道这是将军爱重的夫人,虽说八成是有孕在身了,也不敢轻慢,细细地切了脉。

然后他就懵了。

不是说是怀孕吗?!这哪是喜脉啊!

可是周围一圈人都殷切地看着他,期望他给出好消息来。

无胃、无神、无根。病邪深重,元气衰竭,死不治也。

大夫怕自己诊错了,又重新搭脉,细细辨认,已经是一头的汗了。

“夫人最近有什么反常吗?”大夫问。

“她最近嗜睡得很,老是打不起精神。”韩将军立刻答道:“原本就吃不下东西,最近更严重了,不仅吃不下,还要吐。”

“还有吗?”

“约莫一个半月之前,她胸口划了道口子,当时大夫说没伤到脏器,没有大碍,现在她难受是这个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