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噩梦
早在秦朝, 死刑在律法中就已经拥有了丰富多彩的形式。
如《法律答问》中有举例说:“同母异父相与奸,可(何)论?弃市。”
弃市, 就是先把犯人斩杀于市,而后弃之。
比如我们认识的刺客大叔,聂·爱姐狂魔·政就是死后被暴尸于市, 他的姐姐千里迢迢赶来,才能一眼发现他的尸体。
除了死刑,肉刑也多种多样,黥、劓、斩左趾、刖、鋈足、笞……大都以给犯人带去肉体和精神折磨为目的。
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腐刑。
老天保佑越苏这个上午没长这种见识。
越苏知道秦律中还有徒刑、迁刑和赎刑, 但是秦二世胡亥好像并不知道,反正越苏看他兴致勃勃地折磨了一上午犯人,从来没有考虑过死刑和肉刑以外的责罚方式。
越苏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胡亥和赵高李斯都信仰“先法后王”, 是法家的信徒,与始皇帝的施政理念切合,自然比儒家的支持者公子扶苏要讨喜得多。
但尽管如此,始皇帝不愧是千古一帝,虽然不太待见公子扶苏,但为了大秦帝国的将来考虑, 他还是为自己选择了扶苏作为继承人, 留给大秦帝国休养生息的时间。
……当然他死后帝位被胡亥夺取,就不是他能预知的事情了。
毕竟始皇帝的身体并不好。
鼎鼎有名的丞相李斯,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甚至眉眼间一点锋芒也没有,完全看不出他当年远赴千里拜荀子为师, 学“帝王之术”的远大理想;也看不出他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的决心。
越苏知道他认出自己的脸了。
先王后的脸。
但是这位丞相依旧不动声色,仿佛她只是个普通的随侍婢女,一门心思只放在和二世胡亥的对话上,说完该说的,胡亥让他下去,这位比新帝整整大了一轮的丞相,就真的恭敬毫无异议地退了下去。
越苏想和他一起走……
她真的快疯了。
胡亥即位之后,大肆清洗朝堂,先前支持公子扶苏的朝臣一个都跑不了,再加上赵高乘机作祟,与之政见相悖的政敌通通在新帝的一视同仁下进了大狱。
至于新帝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越苏觉得胡亥来之前那一句“我要去杀人”,就很能概括了。
就仿佛你辛苦工作了一天,终于打开了新买的steam游戏,跳过了一切剧情,出现在了游戏交互界面。
你不知道你的角色是谁,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你只知道自己要大开杀戒了。
这大约就是胡亥目前的状态。
他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该死,反正他想杀人了。
不止是杀人,他喜欢看犯人怒骂、哀嚎、求饶,越苏每次余光瞥见他,他眼里都跳跃着兴奋,就差手上拿把瓜子磕了。
越苏麻木地想,到底是怎样的家庭环境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又败家又变态的小孩啊。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除了他从始皇帝那里继承来的好相貌,越苏还没发现他任何一个优点。
“你害怕了?”就在越苏快要吐了的时候,在主位上颇为兴奋的胡亥忽然看了她一眼,问道。
越苏脸色苍白,她刚才被强迫目睹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刑罚,现在耳边都还是囚犯的惨叫声,要不是理智控制她不要任性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早就不顾一切吐出来了。
长达几个小时的感官刺激,之前又没有休息好,她现在的脸色肯定很差。
可就算再难受,她依旧撑出一丝笑意,试图让自己的回答不要显得那么敷衍勉强:“陛下,我很害怕。”
“那你想去干什么?”正好之前的人犯被拖下去处理掉,胡亥撑着头,坐在主位上问她。
越苏眨了眨眼睛,想了个比较没有风险的答案:“我想回去,待在这里害怕。”
年轻的帝王轻蔑地笑了一声:“还娇气起来了。”
越苏心里一沉,心想玩完了下一个该死的就是我了,正迟疑要不要认怂直接跪下去求饶,就看见胡亥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走吧。”
越苏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胡亥的脸上又现出那种“连这种蠢人都能包容我真是个千古明君”的傲慢神色:“回去,去吃饭。”
越苏根本吃不下东西。
不提这个历史时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单是她刚才看的21禁血腥暴力画面,就足以让她毫无胃口,单靠恐惧活着了。
但是胡亥不准备让她好过。
刚才被血腥场合激得十足兴奋,回了寝宫也一下子平息不了血液沸腾的胡亥,在周围看了一圈,决定继续折腾她。
“你怎么不吃?不是饿了吗?不然怎么急着回来?”年轻的帝王此刻显得很是幼稚,刚才在牢狱中的残酷暴虐散去不少,神情随意,举箸在她面前堆了小山一样的烤肉。
喂……
败家子您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爱好可能很小众啊,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享受那种场合的……
但是越苏能这么说吗?
不能。
她只能含着泪水,忍着恶心,乖乖地吃肉。
肉还难吃。
这过的什么日子。
一个合格的皇帝,比如胡亥的前任,始皇嬴政,需要在朝宫“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阅览各个郡县的奏章,检验封泥是否完好,确定没有被私拆偷阅,才好对天下局势有个直观的了解。
二世胡亥才刚即位,还没有像后期那样完全把政事交给赵高处理,纵使政事实际上处理得一塌糊涂,他也在尽力按照一个皇帝该有的日程表行事。
所以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胡亥,断完狱(随意杀人)之后,开始处理奏章。
就像一个不得不开始写作业的高中生,心思并不在奏章上,走神就算了,看完一点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玩一会儿,完全把批阅奏章当任务看待。
皇帝处理政事的朝宫里又有什么好玩的呢?
越苏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疑问有多蠢。
因为,她就是那个被玩的。
跑来跑去端茶送水,忽然想起有个什么玩意要她去找,被支使得团团转,好像偌大一个朝宫里没有其他宫婢侍女,只有她一个人有手有脚能跑图。
好不容易这位祖宗觉得困了,想要午睡,越苏刚暗暗松一口气,就听见他光明正大地瞪过来:“上去,难道要寡人来请你吗?”
越苏不想被当成枕头。
越苏觉得自己也不好枕。
因为刚才吃了太多肉,她现在甚至还有点小肚子。
但是胡亥枕她腿枕得很开心,越苏还得给他轻轻地捏肩膀,因为据说他刚才处理文书处理得很累。
累的是我好吗!祖宗!
我是欠你的吗?我是你亲妈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