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叫我静静啦...

雨停了两日,日头也开始毒辣了起来。

傍晚的山腰上,有凉风透过竹林拂过,倒也吹散了一天的暑气,终于有了凉爽之意。

方通家的后院晒了许多药材,已是申时,段棠正在整收了这些药材,她因手上的伤还没有好,拣的很慢,一样样的分开后,放在沈池身侧的药捻子边上。

师徒两个合作先用切片刀,将一支支的草药切成了药片,又将一些需要碾碎的药放在了药捻子里,一点点的碾碎,虽是忙碌,倒也显得井然有序。

沈池捡着药材,宛若不经意的开口道:“遇袭那夜,我随陈将军他们寻你和静王殿下许久……”

段棠整理着药材笑道:“那肯定啊,我早想到了,师父肯定也要奔波的啦。”

沈池停了停手上的动作,继续道:“后半夜,我在车里小息了时,做了一个梦。”

段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疑惑的看向沈池:“师父梦见什么啦?”

自从段棠知道人是有灵魂的,有时候便十分在意自己的梦境,总感觉睡觉的时候,人的灵魂仿佛会离开身体,去经历一些莫须有的事。如果梦境都是美好的快乐的,那么这一天都是心情非常好,如果梦境是灰暗的阴郁的,这一天都会心神不宁的。

若放在前世,段棠便会认为这是迷信,可是有了这些经历后,就真的明白梦境有时候就是灵魂的映照,当灵魂频率高的时候,梦就会非常美好,如果灵魂频率低的话,梦也会变得灰暗起来。

沈池轻声道:“梦见遇袭的时候,我被人杀了,静王殿下受了很重的伤,徐年为了保护殿下突围也死了,只有陈镇江背着受伤的殿下跑了出去,可是两个人找人求助又遇见穷凶极恶之徒,杀人劫财……”

段棠心里肃然一惊,可不得不镇静下来,故作轻松的开口道:“梦都是相反的,你看我们大家现在都好好的!”

沈池叹了口气:“是啊,找到你们,又看见大家虽受了些伤,可最少都是好好的,我才放下心里。在没找到你们的时候,那个梦压在心底,想起来就泛哆嗦,怎么能那么真实……”

段棠道:“师父快不要回想了,梦这个东西如果不回想,两天就会忘记了。你要是一直回忆,许久都忘不了。”

沈池看了段棠一会,正色道:“我忘不了,不是因为梦是相反的,是梦里的场景和那日基本上吻合,连刺客的衣着都一样,可是梦里唯独少了你。我知道这梦不对,不该少了你,可是所有的场景和刺杀的人都对的上,为何会只少了你。当我看到你和殿下时,似乎心里有人告诉我,多亏了你,这次我才能逃脱死劫。”

段棠眼眸微动,笑道:“你看你梦里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是因为我才逃过死劫,那我的用处也太大了吧!”

沈池轻声道:“多了你,才多了变数。梦里时车里的人是我,王爷也下了车……虽只是梦,那感觉太真实了,利箭穿入胸口是冰冷的,人失足朝下坠的失重感,特别不舒服。人刚死的时候,是意识不到死亡的,魂魄还在原地,紧张小王爷他们的安全,追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能看到场面上的一切。那个射伤了王爷的神箭手,也在梦里出现了。”

“在梦里,他杀了我后,便伤了王爷,王爷也还是腰间中了箭,可惜又有个和神射手差不多身形的人补了一刀,小王爷在梦里比这时候伤得重的多。那个神射手,是个十分缜密镇静的人,徐年也是被他射伤后,才被那些扑上来的乱刀砍死。”

段棠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怎么接:“是吗……”

段棠知道,沈池所说的一切,可能真的发生过了,也许前世他们是真的经历了这些。当然,前世静王是不是经历这些,段棠是无从得知的。之所以觉得沈池的梦境真实,是因为段棠清楚的知道,人在死后的一段时间里,是意识不到死亡的,还以为自己活着,这个段棠亲身体验过的。

沈池轻声道:“行医救人,见过的生死多了,人也就比别人敏锐……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好习医救人吧,我会把我毕生的本事都教给你。”

段棠挑眉道:“你不是早收我做徒弟了吗?”

沈池望着段棠笑了笑:“记名的弟子那么多,随口就能收,不多你一个,可是亲传弟子你还是第一个,等咱们回去了,我在带你烧香拜了祖师爷,你这一辈子都是我沈池的弟子了,再想跟着别人学医也是不成的了,你先考虑考虑,不着急答复我。”

段棠大喜:“祖师爷让你收亲传女弟子吗?”

沈池笑道:“你是个大福星啊!你看看小王爷和你在一起都和善了不少。你和他一起落难,也总能遇见好人,这就说明你福泽深厚,是个有善缘的人。这般的亲传弟子,我现在不收,祖师爷也会怪我。咱们行医之人,可不光是为了糊口,还要有行善积德泽被苍生的心怀啊。”

段棠点头连连:“是的是的!我也觉得人世上最能积德的行业有两个,夫子和大夫啊!前者救心,后者救命啊!像我们这里六七岁才读书还算好,有一些地方三岁就开蒙,那些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却要被送去上学,一整天都和老师在一起。专门教导陪伴的幼儿的老师们需要多少耐心和爱啊,那一点束脩根本不够回馈的辛苦的,可是同样的,这也是最积德的事业了!”

沈池低低的笑了起来:“为师夸你性情良善柔和,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连求救都没遇见过歹人。上次在步涉村,这次在这里也是。你竟是又扯出这些个长篇大论来。”

段棠道:“那是师父把这个世道想得也太险恶了,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种田的,即便是贪便宜,只要给够了钱也就好了,有几个人真的有胆量谋财害命啊?再说,我被敲竹杠的时候,你是没看见啦!还好,我每次出门在外都带着钱,小王爷只要带着我就够了呀!”

沈池从药箱里,拿出段棠给过的那副金手镯,递了过去:“是啊,你不光带着钱,你还带着金子,这么粗,抬手就当钱用了。”这手镯,是当初给小王爷抵药费的。

段棠也不矫情,接了过去,当下又戴在了手腕上:“那发簪呢?师父不还我啦?”

沈池笑这朝开了条缝的窗户看了一眼,大声道:“那发簪早不在我这儿,这手镯还是我提前放起来,才留下来的。一个姑娘家不拣些秀美的首饰戴,这样的样式……”

段棠倒是没有留意到沈池的小动作,很是纳闷的看着手腕上的金手镯,不解道:“我的手镯大部分粗重没样式。我爹打小就强迫我戴手镯啊,以前家里穷借银子给我打手镯,后来有钱了就换成了金的。那个时候要去书院,我不想戴了,爹也不许我摘下来,这样没有样式的手镯带出去,才没有人怀疑我的性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