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朝秦暮楚
赵大娘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是着实难以启齿,末了才一再放缓了声调道:“还有争风吃醋之事……”
这下子轮到幼薇震惊了,她万万想不到竟还有这层桃色绯闻。
赵大娘子见长公主不语,也慌了神,怕她立时就喊来人将自己押到内狱里去。
谁料长公主仍是温声细语地道:“赵大娘子,你若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宫,本宫可以许诺尽力保全你。”
赵大娘子幸蒙这等恩赦,方才将心情略为平复,说道:“多谢殿下。臣女自当对殿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幼薇道:“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你和赵娘子哪里会有争风吃醋之事?难道是云英未嫁之时的旧事?”
赵大娘子又叩了一个头,说道:“臣女罪该万死,受了不该受的蛊惑,于妇德上有亏。”
幼薇闻言难免心惊,说道:“你细细说来。”
赵大娘子道:“新中了探花郎的范家公子本就是名门之后,无论是族中长辈还是他自己都与我家老爷有些交情,如今既然高中,又被圣上命为翰林院的编修,自然与我家老爷更加常来常往。以至于他闲暇时便常来找我家老爷谈政论道,十次赶上三两次,我家老爷不在府中,臣女便与他相识了。”
幼薇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猜到了几分。
赵大娘子接着道:“臣女未曾想到,他不仅文采出众,还身怀不俗的武艺,后来便趁我家老爷夜晚出门与人饮酒之时入府与我私会……”
幼薇道:“听闻这范公子年纪尚轻,还未婚配,想不到他竟然……”
赵大娘子道:“臣女起初也不解,可是他每一次前来都舌灿莲花,哄得人喜不自胜,于是就懒得想那么多了。”
幼薇道:“那这与过世的御史夫人有何关联?难道范公子对她也……”
赵大娘子道:“长公主殿下圣明。我与那范公子两相欢好,越发地痴缠,心中便多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日日只想着他来。后来我偶然得知范公子也常去尤御史大人家,心里就犯了嘀咕。尤御史家的贾大娘子我也是熟识的,她虽说生养过孩子,可是身段儿仍然纤细曼妙,我不得不防。于是有一次,我便故意撒了一把粉末在她身上。”
幼薇道:“粉末?这又是何用意?”
赵大娘子道:“长公主殿下许是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粉末日光照着是无影无踪的,可是到了夜里,却可发出微茫的光亮,不仔细瞧也不会注意到。奇的是这粉末一旦沾染到人的皮肉或者衣服上,十数天都不能尽散。”
幼薇心中明白了,她这是故意让御史夫人的身上沾染上这奇绝粉末的痕迹,若是范公子和御史夫人真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范公子的身上也难免会沾染上分毫。
赵大娘子接着道:“然后我便故意将我家老爷支使了出去,约范公子相见。我故意将所有灯都熄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见他周身布满星星点点的光亮。”
幼薇道:“于是你认定了范公子与贾大娘子有私情,总是找她的麻烦。”
赵大娘子再次叩首道:“长公主殿下明鉴。臣女知道驸马爷新晋升任了开封府尹,断判这些公案是份内之事。长公主殿下今日设宴便是要将我捉拿归案。可是臣女冤枉啊!臣女的确因范公子的事情与贾大娘子十分不睦,可是这都是闺阁小事,万万没有对她起杀心啊!”说罢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的确,她已不在人世,不与我争抢范公子,我自是十分高兴,可是臣女再糊涂也不会因为一段露水姻缘去杀害一条人命啊!”
幼薇道:“按你的说法,贾大娘子生前已经与范公子相好,那又怎么会自寻短见呢?”
赵大娘子道:“这,这臣女实在不知。”
幼薇道:“若你是她,可会因为什么事轻生么?”
赵大娘子道:“臣女愚笨,听说此事之后只顾着高兴,并未深想有何不妥。可是若臣女是贾大娘子,纵然与公婆、姑嫂有些嫌隙,但是既然得了范公子这样文武双全的郎君青睐,那是说什么也不肯去死的。活着不知有多好。”
幼薇沉吟道:“是啊……”
赵大娘子道:“可是请长公主殿下信我的话,虽然我有对她下手的理由,可是我一介女流,本来就甚少出门,甚至都没踏进过御史府一步,只是偶然在旁人的席面上碰面,如何会杀她?”
幼薇道:“你说得恳切,本宫暂且信你。自然,本宫也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若是因你今日的这番的话,得以使真相昭雪,那也算是你的一件功德。”
赵大娘子又再叩首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包容体恤。”
幼薇道:“你私通外男,实在是于情于理都难容。如今本宫暂时看在你实话实说的份儿上暂免你的罪责,可是你日后务必要谨小慎微,不得再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赵大娘子道:“臣女知罪,一定马上与范公子断了关联,一心一意地服侍我家老爷。”
幼薇叹息道:“本宫何尝不知,你家老爷早已不复当年的少壮,你作为填房嫁给他,这老夫少妻,关系颇难维系。可是你要明白,他既然给了你尊贵和体面,其他的事情便是你应该承受的。若你承受不住,早该自请和离求去,不该一边享受着官眷夫人的富贵风光,一边还抑制不住地红杏出墙。”
赵大娘子道:“长公主殿下教训的是。臣女知错了。”
幼薇亲手扶她起来,又说道:“托生在这世道是你逃脱不了的命数。若是你云英未嫁,你与范公子果真有情,本宫大可成全你们。可是你已是有夫之妇,不可妄动春心。再者说,你看范公子的样子,也丝毫不曾专情于你,这份孽缘就此了断罢!”
赵大娘子含泪点了点头。
于是,幼薇让人将赵大娘子送出了庾府。
“表面上嘴里不饶人,谁知也是个可怜人。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呢?怪不得常人说道,嘴越毒的人,心里越苦。”幼薇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