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令图
沈幽幽目中一闪,她却伏在莫允离肩上道:“公主殿下,这家伙拐卖良家,勾结铁墨人,不要轻饶他。”
冷鹰喝道:“老实点儿!问什么说什么,不问别抬头!”
那黄子洋只能重新低下头去。莫允离凝视着他,开始就他的生平,做过什么事儿,走过什么地方开始发问。
那黄子洋初时十分小心,莫允离始终声音轻柔,他逐渐就放松了警惕。莫允离看差不多了,忽然问他:“你是何年何月何地,跟铁勒十认识的?”
韦奕关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此人似乎背熟了答案,怎么问都是那么几句话,看不出公主殿下有什么好法子,让他开口。
那黄子洋听到这个问题,又将方才的对答说了一遍。
莫允离轻声道:“你在说谎。时间你说的对,但是地方却不对。为什么?你们相识在何处,很重要么?为什么要说谎?元初14年,元初21年,你所说的行踪全是假的,为什么?”
黄子洋目中震动,他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就装哑巴了。他太轻敌了!他垂下头再不回答。
莫允离轻声道:“宁骥王子是在元初14年归国的,在十里长滩遭到狙击。我哥哥……太子殿下元初21年,也就是去年失踪下落不明。是不是这两件事都有铁墨人的手笔?”
黄子洋低下头,身子都不动,唯恐泄露自己的秘密。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黄子洋。谁也没想到这个人贩子,猥琐男人,居然是个重要人物。
莫允离看出来大家的疑惑,道:“铁勒十和摩米已经被捉,风声这样紧,他们的底层同伙,应该望风而逃才对。像这黄子洋,还要继续铤而走险,显然是核心人物了。”
莫允离说完,那宁行空忽然快如闪电地出手,点到了那黄子洋。
上官冷鹰一惊,挡在了公主面前:“你要做什么?”
江映川心中明白,不知道这个护卫是何人,但是公主殿下的人,似乎对他并不信任。既然不信任,为何又要待在身边?江映川,心中不解。
宁行空一言不发地将没法动弹的黄子洋,翻过身来,捏着他的嘴,逼迫他张嘴,从他嘴里取出了极细的毒药包。
他细细探查一番,抬头道:“此人果然是关键人物,这毒药乃是铁墨宫中之物。”
大家一惊,乔公公道:“看来此人很重要了。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不日便到,此人便交给他们吧。”
韦奕关和江映川听乔公公的话,就知道他跟皇上有联络的办法。当下都拱手称是。
莫允离他们回到西安城中,当下将雍州鼎上的地图全部画完,开始准备去黄河源头的行装,等待宫中的接应。
莫允离和裴媛也忙着研究《梦溪笔谈》,只觉受益匪浅,见它上面还提到了①一种立体地图,山川河流犹如亲临。莫允离赞叹不已。
最让她遗憾的是,其中提到沈括曾绘制编纂过一套极为完备的地图②守令图,可惜已经彻底散轶了。
莫允离叹道:“沈大人说古人的飞鸟图不够准确,他的守令图,发展了制图六体的做法。除了分率、准望、方邪、迂直之外,还增加了互融,傍验的做法。傍验是根据周围的图检测准确的度之法。还将方位增加到了24个。”
裴媛叹道:“可惜是见不到了。”
韦奕关做了行馆的管事,每日就赖在行馆不走,围着莫允离团团转,听到她们感叹,他笑着道:“公主殿下,莫要灰心。像这《梦溪笔谈》,先找了残卷,我们又找到了整部书,可知那图,也许哪一天,就会被人发现了。”
莫允离点头微笑道:“若真如韦公子所言,那就太好了。”
此时只见忽然进来一个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莫允离的面前。吓得莫允离向后退了一步:“你是何人?”
阿花也叫了起来,扑扇着翅膀便啄了那人一口。那人啊的一声,呼痛。
韦奕关吃了一惊,这里是他亲自安排的守卫,十分森严,这人从哪儿跑出来的?
却听一人在身后道:“公主殿下,今日我表妹是特地来向公主殿下请罪的。”
宁行空站在门边早就看到了他们,他心中冷笑,道:“这不是状元郎么。这女子又是何人?”
那时小姐跪在地上,听到宁行空的话,抬起头来,正要咒骂,看到了表哥的目光,重新又低下头去,低声道:“ 民女时岁竹,前日冒犯了公主殿下,特来向公主请罪。”
说着她不由抬起头又看了两眼莫允离,却大吃一惊。
她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她始终十分不服气,什么名动天下的公主,不过是个泥腿子一样的庸脂俗粉。可知道世人之言不可靠,只知道趋炎附势,奉承吹捧主子。
没想到她如今抬眼一看,只见莫允离今日穿着一件柳黄圆领裙子,裙角绣着一丛轻粉色春天的海棠,头上戴着一只明珠攒丝碧玉海棠簪子。装束明明十分简素,却只觉她站在那里就是一副难以描画的美景。
时岁竹只觉平生不曾见过这样的美人,她的比较之心轰然倒塌,这样的美人,似乎不是此世间之人。她又拿什么比。她不由满面羞惭的低下了头。
她虽然答应了表哥来请罪,但是她从小一帆风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临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大不了不要她好不容易考过的女试功名。反正她要嫁给她表哥的,并不打算外出做官。
她本来想好了一肚子说辞,要让这名不副实的公主出乖露丑,让她脸面扫地。没想到此时一见,她只觉心中十分灰心丧气,就算公主她是个草包,有这样惊人的美貌,足以让世人称颂了。
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灰裙子,擦得皮肤都红了,头上钗环全无,胭脂水粉也没有上,更觉得自己着实丑陋,萤火难以与明月争辉。
莫允离自从找到了《梦溪笔谈》,捉到了黄子洋,心中已经奔向了黄河源头,跟眼前这女子的小小龃龉,早已忘到了脑后。
她又有点脸盲,时岁竹又换了装束卸了钗环,她一时认不出她来,有点茫然地问:“你是何人?为何请罪?”
时岁竹气得猛然抬头,正要说话,只觉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却是她的表哥江映川。
江映川躬身道:“公主殿下,这便是前日得罪您,冲撞您的丫头,我表妹时岁竹。她如今诚心认错,还请公主发落。”
时岁竹被表哥一压,不由委屈地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有什么比你把对方当做大敌,对方却连记都不记得你更屈辱呢?
莫允离想了想,惊讶地“喔”了一声道:“她怎么是如今的模样?”
上官冷鹰也惊道:“莫非前日她易容了?怎么好像不是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