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绿云压顶吃干醋
禇羲不再言语,他有种感觉,这位世子爷似乎对他有不小的敌意。他出身官宦世家,可惜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幸而他天资聪颖,被江中天看中收了徒弟。早年他随母亲艰难求生的记忆已烙印进了他的骨髓,出人头地早就成为了他的人生目标。
为了那条锦绣之路他甘愿牺牲一切快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抛弃好恶。因此他除了勤学苦读之外,也积极的与一些可能用的上的人结交。
但饶是如此,他心里仍存在几分傲气,若是天然讨厌他的,他也不会上赶子去结交。
江雅芙把淘弄来的孤本送给了江中天,果然得了今日头彩,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酒宴上还特意玩笑的敬了她一杯,她为了逗父亲高兴一口气干了一杯,当即被辣的咳了起来,逗的家人一阵哄笑,就连时沛也一直弯着嘴角,一副很合群的样子。
只是……他弯着的嘴角在偶然瞥到禇羲一个动作时,蓦地拉了下来,脸皮也变的紧绷。
刚吃了口略微油腻的菜,未免失仪,禇羲从袖口掏出了一枚帕子,擦了擦嘴,忽然觉得有两道寒光扫射过来,他眉头微皱,待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温润的模样,疑惑的问道:“世子怎么如此看我?是不是在下脸上有脏东西?”
时沛把目光从那只帕子上移开,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没有,是我唐突了,只是慨叹果真有世人说的公子如玉。”
禇羲笑了,“世子过奖了,无论是风度还是才干,世子在当今世上都是当仁不让的。”
时沛没有接这话,禇羲也住了话头,二人默契的饮酒吃菜。
江中天和江放在说着话,江雅芙在一旁听着,唯有刘月婵觉出一丝不对味儿来,在二人的脸上看了看。
时沛此时的心情莫名糟糕,禇羲的那条帕子他一眼就瞧出来是出自江雅芙之手,她的绣品自有她的特点。
那是一条旧帕子,他明知道她和禇羲青梅竹马,禇羲就是在江家长大的,因此年少的江雅芙给他绣东西并不过分,给父亲和哥哥绣东西的时候,顺带着给他这个师兄绣点小东西也没什么。
可是!难受就难受在,他于不久前刚刚得知他的夫人一直喜欢禇羲!
自从得知了这个事实,他就隐约觉得绿云压顶,没见到禇羲的面还好,再次见到他那张丝毫不逊色自己的脸,还有她亲手绣的东西,顿时觉得绿云就要化成大雨,将他浇个透心绿。
江雅芙极少饮酒,刚才那杯酒的劲儿上来了,她觉得屋内憋闷,便起身打算回自己出嫁前的闺房歇息一会儿,自己家里并不会出事,大家也就放她独自去了。
从前厅到二进的院子中间种满了鲜花,此时正值花季,姹紫嫣红开遍,芬芳怡人。江雅芙喜爱这一坛花草,便也不急着回房了,索性坐在花边木凳上赏花醒酒。
今天可以说是她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父亲还活着,真好,而他们都还年轻着,真好,这段时间她已经逐渐抛弃了前尘过往,于今天才完全接纳了重获新生的事实,并且承认了年轻的美好。
她决定不再追忆从前,彻底做个新的烂漫少女江雅芙,只是……她摸了摸还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小腹,哎!偏偏有了这个小家伙。
糟糕!她刚才竟然一时兴起饮了酒,不会影响到他吧?小初一本来就点憨,万一更憨了怎么办?应该没事吧,他那么结实,而且刚才那一口也不多。
禇羲见师傅和儿子女婿酒酣正热,一家其乐融融的,几杯酒下肚不免勾起了他对已故父母的思念,于是找了个酒力不适想到竹林小筑休息的借口,就先下了桌。
他揉了揉额角,迈着大步向后院走去,忽听院内传来一阵碎碎念,“风流鬼、不要脸、美的你……”
听出了是谁,俊美如玉的脸上一阵错愕,师妹性情温和,就算偶尔调皮也从没说过类似的话,似是对某个人怨气颇大。
江雅芙借着酒意坐在石凳上,边□□一朵娇艳的鲜花边发泄心中对时沛的不满,忽然一双男式的鞋子映入眼帘。
禇羲弯腰笑道:“这是和谁较劲呢?”
江雅芙本就脸色红润,这下彻底羞成了红布,窘迫的站了起来,“禇、禇大哥,原来是你啊,没什么,一点小事,你怎么也出来了?”
“和你一样,不胜酒力,师父难得这么高兴,我看前面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你在国公府过的怎么样?若是有什么难处记得要对家里说,江家虽然比不上那些簪缨世家,却也是无人敢小瞧的。”
“谢禇大哥关心,我过的挺好的,你怎么样?”江雅芙答道,听到他的关心之语心内如有一股暖流涌过,熨帖了七经八脉。
“我挺好的,一如既往的准备应试,偶尔出去结交一些好友,师父让我明年春天去考进士。”
“禇大哥,你没问题的,你肯定能中状元!你这样的头脑加上爹这样的师父,准错不了。”江雅芙这可不是随便的一句鼓励话,禇羲确实在明年春天考得了状元之位,受到了圣上的青睐,一跃成为天子门生。
禇羲真心的笑道,“那就借妹妹的吉言了!等我高中了必给妹妹准备一份谢礼。虽然已经过了正午,但暑气犹胜,最好不要在外面久坐,我有几页书还没看完,这就到小筑去了。”
说完他就要走,江雅芙的脚步随之一动,鬼使神差的竟然叫住了他,“禇大哥!”
“小宝还有事?”禇羲挑眉。
江雅芙叫住了人,心就开始蹦蹦乱跳,是啊,叫住人容易,说什么呢?她该说什么呢?前世她暗恋了他十多年,却从未敢开口,以至于终生都觉得是个遗憾,不是遗憾没有在一起,而是窝囊的遗憾!也许她这里少女柔肠千转,那人却压根不知道呢。
人总是贪心的,也想要个甘心,她和时沛吵架的时候虽然说的是气话,但也包含了些许真实的成分,她是如此,时沛也是。
所以,她真的很想借着酒劲儿问问。
“禇大哥,你……你一直都把我当妹妹吗?” 她认真的望着她,脸上的神采比花坛里的鲜花还要动人。
禇羲怔愣的端详她认真的小脸儿,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大姑娘了,而且已经有了个好归宿。
他垂了下双目,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的心绪,再抬眼时已经平静无波,“那是当然,我永远是你的哥哥,这是一辈子不会变的,我先走了。”
江雅芙浑身一震,高高揪着的心,一瞬间跌落,却也没跌到底,满心的酸涩哀戚,夹杂着几分释然,其复杂滋味难以言表。
她起身回了自己的闺房,没有注意到花坛的另一边那个脸色漆黑如墨,拳头上青筋暴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