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Isabella·
补选的正式登记被安排在1月中旬。
既然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要参加补选, 而阿尔伯特也同意了这一点,那么伊莎贝拉便立即开始为他的合法身份做铺垫与准备,以便应付日后的种种盘问刁难, 不必说还有库尔松夫人那样的刁头的细细追查。
威廉是准备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艾娃直到伊莎贝拉与阿尔伯特获救以后,才发了一份不冷不热的电报给他, 稍稍讲了些事情的经过, 然而即便这样,威廉也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中猜出了这不可能只是一场简单的意外,便也回复了一封电报, 要伊莎贝拉自己小心,而他也会加快与菲尔德家族博弈的流程——
他前几日通过种种曲折渠道, 放出了一条据说是政府内部消息, 要在芝加哥再兴建一条大都会地铁, 是一个非常值得投资的项目, 透露给了菲尔德家族,而这个项目由于缺乏最关键的要素——即与真正需求地铁的市中心相连, 而那又需要与沿路的业主一家一家地敲定合约——将会导致这条地铁的建成无限期地延长。因此, 表面上这是一个看起来的确极具投资性的项目,实际上却会拖垮菲尔德家族的资金链, 使得他们不得不低价抛售那片位于伍德斯托克的土地给范德比尔特家族。
伊莎贝拉在新年后回复了他的电报, 简单地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计划——在此之前, 威廉一直不知道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是一个虚构的角色,还以为那果真是阿尔伯特的某个亲戚——她需要他利用范德比尔特家族的财富与权势,为这个身份制造一些掩护。在联系威廉以前, 伊莎贝拉与博克小姐见了一面,毕竟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这个角色最先是由她所创造而出,伊莎贝拉感到难以不把她包括进自己的计划之中。
那一次的见面中,博克小姐为伊莎贝拉带来的种种她未曾想到的新信息暂且按下不表,她们为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所设计出的身世主要包括了以下几个方面——在南非的英国殖民地上出生,是萨拉·斯宾塞-丘吉尔,阿尔伯特的姑姑与一位美国人秘密结婚而生下的孩子,故而没有本土的出生证明,只有一张由当时的殖民地总督签署的出生证明;之所以采用了母亲的姓氏而非父亲的姓氏,是因为在当时南非已经开始紧张而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中,一个显赫的英国贵族姓氏能够更稳妥地保障孩子的未来。
这个虚构角色在约翰内斯堡接受了基本的英国教育以后,由于第一次布尔战争的影响,便由自己的父亲带去了美国,并最终在哥伦比亚法学院——那是伊莎贝拉父亲的母校,因此她对那所学校也有一定了解——接受教育,毕业的同年父亲因病身亡,从此对美国没有留恋的乔治便回到了英国伦敦生活。
早在慈善晚宴后,阿尔伯特便为着她当时在伦道夫·丘吉尔夫人面前谎称了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来历的缘故,便隐名埋姓地委托了两个法国侦探寻找几年前被迫离开英国的萨拉·斯宾塞-丘吉尔。他们证实了阿尔伯特的姑姑在离开英国以后便前往了几乎可算作第二故乡的南非,却不幸在企图调和一场小型的当地人与英国人的摩擦中,被流弹误伤,不治身亡。
伊莎贝拉对她的遭遇感到十分的同情,在得知的第一时间便委托那两个侦探将她的尸骨运回英国,好将她厚葬在家族墓园之中。同时,她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丝庆幸,这么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质疑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身世来源,唯一需要的便是伪造一份出生证明,以及一张学历证明。这尽管都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但康斯薇露在事前便已向伊莎贝拉保证过,范德比尔特家庞大到不可想象的财富能让一切不可能之事成为现实。
更不要说,温斯顿带去古巴的律师也发来了捷报——因为古巴独立战争仍然处于胶着状态,多地爆发起|义运动,还为着马蒂·佩雷斯和戈麦斯·巴埃斯在多米尼加发表《蒙特克里斯蒂宣言》的缘故,许多在西班牙政府控制之下的古巴地区也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他才得以与焦躁不安的当地政府达成协议,并开始在暗地里稳步推进具有投资价值的土地收购方案。这个消息应该能给予威廉足够的信心,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得到这些证明而付出金钱。
这些都是值得与阿尔伯特分享的好消息,然而伊莎贝拉自从除夕夜后便一直躲着对方。由于布伦海姆宫极为巨大,这倒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情,实在遇到不得不与对方商讨的事情,她便会见缝插针地在女仆送进书房的托盘上留下一张纸条,接下来她往往便能在女仆为她送来的托盘上发现阿尔伯特的回复。
每逢此时,她往往会又是羞愤,又是泄怒一般地在心底冲康斯薇露埋怨上一句——
你要知道,我可把一切都怪罪在你的头上。
而每次康斯薇露对此的回应都是咯咯地笑起来,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少女恶作剧而被自己的女伴发觉一般的模样,倘若说仔细看看她的嘴角,伊莎贝拉还能在那上面找到一点得意的痕迹,就像她的确不吝于将自己与阿尔伯特接吻了这件事归功于自己一般。
要不是因为你老是提午夜该亲吻某个人这个美国传统。伊莎贝拉有时会恶狠狠地补充一句。我才不会做出那样仿佛完全失去了所有可以拿来思考的理智的行为呢。
平心而论,伊莎贝拉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全然怪不到康斯薇露的头上,那只是她不想承认自己心中存着真真切切地想要亲吻阿尔伯特的**,就在众人齐声喊着倒数,内心都充满着对未知一年的美好祝愿的刹那,而为自己找到的借口。
那时,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分说的拒绝神色,原本以为这会是他们当中的又一个不可调和的分歧,却没想到会在下一秒看见释然与信任。
她不知该如何去描述自己在刹那间的心情——那种以为自己正跌落万丈深渊,原来不过轻轻落在某人温暖而珍视的手心——但她知道那短短的须臾之间,对方的心中要历经多少的挣扎与矛盾,才能最终做出让步的决定,选择相信自己。
因此她吻了上去,即便只是那蜻蜓点水的刹那,也是一个16岁的女孩能付出的所有。
随即,汹涌的人群便如同洗刷贝壳留在浅滩上吻痕的潮水一般分开了他们,无数醉醺醺的,兴奋至极的,举着酒杯的路易吉与泰蕾莎四散开来,寻找着能够一同分享跨越新年喜悦的同伴。混乱中,伊莎贝拉瞥见了公爵向她伸出了手,想要在不辨东西,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人群中抓住她,然而,她却在那修长有力的手指能够触碰到自己的衣袖以前,仓皇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