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美色侍君,我最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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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 阿南去游山玩水了。”
那日, 我像往常一样,捧起放着霜儿的骨灰盒, 对着她说一些家常琐事。
我时常这样, 华生都说我得了心病, 还给我找了很多大夫。
“那天阿南从战场上回来,跟我说了很多事,”我轻轻捧起掌心中的霜儿,小声呢喃道:“她说她是重生来的,还跟我说了她和摄政王, 那段令她痛苦不已的前尘往事。”
阿南哭红了眼, 内心百般纠结的问我,她说:“哥哥,我该原谅他吗?”
“他做了错事, 可这些错事, 并不是他的本意, ”她很难过, 一双眼睛都红透了,眼底布满了猩红血丝,她颤动着双唇,喃喃道:“可那些令我痛苦的往事,也的确是他给我的。”
我想这件事情,有一部分愿意也在于我。
她的前世, 我来不及参与。
我若是顺利将她找到了,她也就不会被这些事情困扰。
阿南身怀异香,这是一抹特殊的香味,我一直派人寻找,却苦寻未果。
娘亲长得一双漂亮的琥珀异瞳,我得此遗传。
且阿南从小与我分离,那会子她的眼睛都还没张开,我是不知道,我的妹妹,也有一只琥珀瞳眸的。
父亲走之前,给了我一枚存有阿南体香的玉佩。
他临终时的遗言,就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妹妹。
可这世间有琥珀瞳眸的人虽少,但也算不上最为特别之处。
唯有她身上的异香,才是最具辨识之处。
这味异香,是我和阿南之间,唯一的系带。
前世的阿南,为了躲避追杀,将特殊的异香隐藏。
我和她之间,唯一的系带没了。
我费尽心思,花尽了无数人力物力,也难以找到她。
倒是听很多曾跟父亲有仇的江湖人士说:你的妹妹,身上味道太特殊,已经被仇家给杀死了。
苦寻未果,我不得不以为,阿南已经死了。
这么一说,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做得很不称责。
我若是早些寻到她,她也就不会有那些痛苦往事了。
前世与今生交织,令阿南总是彻夜难眠,我每夜都守在她跟前,轻轻哄着她,我说:“别怕,哥哥在这儿呢。”
阿南紧紧攥着我的袖口,伤心的告诉我,“哥哥,我原以为自己这一世,对他只有恨的——”
“可当他跟我解释了那么多,”阿南顿了顿,几欲抬唇,一次又一次被自己压在喉间。
最后,她艰难的缓缓道:“当他跟我讲一切都解释清楚后,我对他......竟没有那么恨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她慢慢阖上了双眼,细声细语道:“我很不想承认。”
“我其实......还是放不下他的。”
她咬紧了唇,干裂的嘴皮微微有些渗血,她的眼睛红红的,两条柳叶眉深拢,看起来苦恼极了,“这一刻,我是恨自己的。”
“恨自己,总是被他三言两语挑拨,就再也狠不下心来。”
她握紧了我的袖口,眼皮微微红肿,她看起来很是拿不定主意,“无论他有没有想赐我鸩酒的意思,可那杯鸩酒,到底是他送到我嘴边的......”
“若不是那杯鸩酒,我的孩子......也不会死于腹中。”她再次陷入了内心的挣扎,痛苦的难以自拔,“可他到底不是故意的......”
“他对我很好,可他也对我很坏。”
“哥哥,”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攥住我的袖子,将袖口处那朵霜花握在掌心中,她红着眼问道:“当初姬姐姐小产时,哥哥你也是会为孩子难过的吗?”
我的心思忽然间沉重起来。
我顿了顿,许久后才吐出了一个字,“会。”
随后,我压低了声线,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道:“可当时,我更心疼霜儿。”
阿南神色愈发黯淡,那双曾经熠熠发光的琥珀瞳眸,现下空洞无神。
她内心无比纠结,一遍又一遍反复问我,“哥哥,那我该原谅他吗?”
我凝视了阿南几眼,我很坚定的告诉她,“摄政王有对你好的地方,可若是留给你的,都是那些痛苦。”
“我当哥哥的,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阿南垂下眼眸,松开了我的袖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哥哥,我知道了。”阿南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双无神的眼瞳望向了朦胧月光。
明亮月光被一层云雾笼罩,朦朦胧胧。
可我想,她此时的内心,应该是沉淀下来了,也能好好睡觉了。
我捻了捻她的被子,将小时候没哄过她的事情,慢慢补了回来。
我将她露在外面的玉手,轻轻放在了温暖的被子里,我起身吹熄了那盏薄弱的灯光,我柔声哄道:“阿南乖,睡觉了。”
“若是想出去游玩,哥哥给你安排好。”
阿南乖巧的点了点头。
听父亲说,娘亲性子骄纵,惯是不好惹的。
阿南若是养在我身边,应该也会遗传娘亲的骄纵。
我宁愿她骄纵,不可一世,
可她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一股温暖的风吹入,我掀开了那扇窗牖,发现外面的桃花树盛开了。
我回头,看向了放在江家祠堂的那个骨灰盒,心底再次掀动了涟漪起伏。
霜儿,她喜欢春天,更喜欢赏桃花。
所以我在扬州城,将五颜六色的桃花,全部都种了一遍。
可我的霜儿,却再也看不见它们盛开的那一天了。
我沉重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霜儿旁边,小声跟她聊着家常,“阿南最后还是决定出去游山玩水了。”
“说明阿南打算重新开始自己的日子了,”我将指尖,轻轻放在盒子上,“这是好事,你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阿南跟我说呀,人是有重生的,你也会有重生的。”我声音忽然有丝哽咽,“我原是不信这些的,总觉得是阿南在胡说八道。”
“可现在我信了,”我缓缓道:“我总得给自己留有美好的幻想。”
“我派人将平南王绞死了,送入了乱葬坟喂野狗,”我松了一口气,“那些害你的人,我终于一个一个,都处理干净了。”
我忽然得到了一丝解放。
我将霜儿捧在怀里,看着窗牖外那盛开的桃花。
五颜六色的花瓣接连开放,漂亮极了。
我心尖忽然难以控制的颤动,我抚摸着冰冷生硬的骨灰盒,情绪彻底爆发,“霜儿,你若是像阿南说的那样,能重生回来。”
“你早点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眼睛一阵刺痛,几滴水珠在盒子上洇染开,我哽咽道:“我再过些,就三十岁了。”
“那天,华生在我发丝里翻出了一根白发,”我半垂眼帘,“我好像开始老了,华生却总安稳我,我还正当立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