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出嫁前夜

“我不知道。”李展懵了一下,“反正他没让我管的人去盯过你们姐弟俩。”

“你管的人?你不是管着德胜楼吗?”纪行龙听他这话里的意思,说的好像并不是德胜楼的人。

李展惊觉自己心神恍惚之下竟是说漏了嘴,忙道:“就是德胜楼的人。”见纪行龙目露怀疑,他又道“其实我看安公公对你姐弟挺好的,纪姑娘虽是去给梁王世子做妾,可这梁王世子我也曾见过,长得一表人才,为人进退得宜,并非是那等仗势欺人凶狠跋扈的权贵,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纪行龙或许脑子不是最灵活,可他心里敏感,一个眼神一抹笑容乃至说话语气稍变,都可能触动他那颗因为脆弱不堪而变得敏感无比的心灵。

听出李展想尽快将话题岔开的意图,他冷笑一声,道:“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他的心腹,而我不过是他为着利用我姐姐不得不养的废物罢了,我还能去他面前给你穿小鞋不成?若怕言多有失,今后我不再与你说一句话便是!”说着起身便走。

情况如此急转直下让李展瞠目结舌,回过神之后,他忙起身扯住纪行龙的袖子,分辨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行龙也不跟他多说,甩开袖子继续往门外走。

“我知道你不会跟着纪姑娘去夔州的,我……我手底下有一帮安公公为自己养的探子,我是在中间负责传话的。到时候,我或许可以假借他的名义,让下面那帮人帮忙看着点你姐姐。”李展口干舌燥道。

纪行龙回过身来,看样子也有些发愣。

“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纪行龙原本只是将李展当成同病相怜的朋友看待,毕竟他们都失去了家人,又都为长安所救,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互相帮助彼此友好图的不过是个心理慰藉。可李展此举却是大大超过了这个范畴,假借长安的名义让长安的探子帮忙看着他姐姐,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称得上是一种背叛了吧?

为何要对你这样好?因为我喜欢你啊。

李展倒是想这样说,可是他不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断袖的事实,就算是以前他爹还是司隶校尉时,他也曾因为这一点被出身差不多的同伴嫌弃和鄙视过。

“都说同富贵易,共患难难,咱们好歹也是共患难过来的,互相照应不是应该的吗?”李展努力找着借口。

纪行龙低头不语。

李展复又坐下,道:“过来把粥吃了再回去吧,浪费了可惜。”

出了这么个插曲,纪行龙第二日便没有回求是书院。

纪晴桐见弟弟没走,只当他可能想通了,心下略觉安慰。趁着谢夫人没来,她捧着一个小匣子坐轿子去粮铺找薛红药。

薛红药如今白天在粮铺里忙活,晚上回去还要指点新到院里的一帮女孩子唱曲儿,很是忙碌,已是好久没得空去见纪晴桐了,如今见纪晴桐找到粮铺,忙把人带去了后头伙计休息的房间。

“纪姐姐,天儿这么冷你怎的突然跑过来了?可是有事?”薛红药一边张罗着给她倒茶一边问。

纪晴桐笑着拉她坐下,道:“薛妹妹,先别忙活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哦。”薛红药赶紧捧了杯热茶放在她手边,然后在她一旁坐了下来。

纪晴桐方才进来时已看到铺子里正忙,所以也没耽搁时间,开口便道:“我要出阁了,府里最近人来人往的很是忙乱,我想托你替我保管此物,待我归宁时再还我可好?”她将手里的小匣子递给薛红药。

薛红药一脸懵地接过,见这匣子紫檀质地,雕刻精美,像是装首饰的,拿在手里倒也不算重。她看了这匣子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纪晴桐说了什么。

“出阁?怎的这样突然?嫁的什么人家?是盛京人氏吗?”薛红药问。

纪晴桐温婉地摇头,平静道:“是去给梁王世子做妾,要随他去夔州的。”

薛红药彻底惊住了。

她和纪晴桐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完全无法想象如纪晴桐这样的女子会心甘情愿地去给旁人做妾,更何况,她心里不是还装着长安呢么?

可她为何又表现得这般平静?

不对,正是这平静不对。

若纪晴桐真是看上那梁王世子的品貌或者权势而去做妾,那她说此话时多少会带些羞赧抑或羞愧的神情,断不会表现得这般平静。

能让她如此平静地做出这个决定的,唯有一人。

“是安公公让你去的?”薛红药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是纠结而矛盾的。

纪晴桐看着她这纠结的模样,心下反而倒生出几分宽慰。

若换做以前,薛红药定然会对自己这个推测深信不疑进而对长安深恶痛绝,可她此刻居然矛盾纠结了,那也就意味着,她对长安的人品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信任,所以她会怀疑,却不会自以为是地直接认定。

或许这对旁人来说不算什么,但纪晴桐知道,对薛红药来说,能让她如此纠结的人,至少于她而言已经不是个无关痛痒的人了。

“不是,是我自愿的。张公子他人挺好的,值得托付终身。”

“可是妾……”

“我并不随他回王府,并不会有主母来管我。”纪晴桐居然还笑了笑,“他答应我这一点,我才同意的。”

薛红药娥眉微蹙,道:“纪姐姐,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你的决定。”

纪晴桐低眉,道:“你不能理解,是因为你还不曾遇到那样一个人。”

薛红药暗道:若这世上真有哪个男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去给他当妾,我宁愿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个人。

纪晴桐交代了薛红药这一件事就离开了。

薛红药站在粮铺门前目送她,这时一名伙计突然靠过来对她道:“掌柜的,那边那个卖红薯的好像有些不对劲。”

薛红药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瞧,见不远处的胡同口有个穿着破棉袄的男子正一边守着个烤红薯的大铁桶一边袖着双手跺脚,不时朝粮铺这边张望一眼。

“有何不对劲?”薛红药问。

那伙计道:“这厮是四天前忽然出现在这儿的,我观察他四天了,这四天就没见他吆喝过一嗓子。这做生意的谁不吆喝啊?他非但不吆喝,一双贼眼珠子还老往咱们粮铺这边瞟,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掌柜的,咱们可得提防着点儿。”

薛红药点头:“虽说咱们粮铺一直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可也禁不住有人故意捣乱。既被人盯上了,那你们就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做事,别被人乘隙钻了空子。待到过年时我给大伙儿发红串子。”红串子就是用红绳串起来的钱串子,一般是家中长辈发给晚辈做压岁钱的,但店铺的掌柜也可给表现好的伙计发,算是一种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