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叶榕的一番话, 说的叶世子脸都绿了, 但他却还固执己见, 坚持认为就是唐姨娘母女受了苦。
或者说, 他潜意识里就希望是唐姨娘母女受了苦, 希望是刑氏犯了错。这样的话, 他便有理由休了这个悍妇。这些年来,刑氏手腕强硬, 为人狡猾, 又很会算计人心。
别说家里父母兄弟, 就是外面的人, 也都道她贤良淑德,是大家风范。比较起来,更衬得他这个丈夫一无是处,上不得台面。
她很会装,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哄得大家都认为她好。其实只有他知道, 她是那么的不堪。
叶世子坚持相信唐姨娘母女,他垂眸睥睨着叶榕:“这么几盒子糕点, 能证明什么?我说是你提前放过去的, 也解释得通。桃儿身上的伤口虽不严重, 但却不是假的,难道非得要她伤得遍体鳞伤,才算是虐待吗?”
叶榕说:“好, 既然我与父亲各执一词,那女儿便差人去京兆府报案,请府尹大人来定夺。”
“大胆!”叶世子难得的怒吼,脖子都气红了,“你是要把这种丑事宣扬得满京城都知道吗?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真是侯府的好姑娘。”
叶榕觉得很奇怪,蹙了下眉,却尽量心平气和讲道理:“怎么会是丑闻呢?难道不该是命案吗?嬷嬷毒害侯府三姑娘,险些致其丧命,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该官府介入?好好往深处查一查,说不准,威武将军府也能牵扯进来。嬷嬷近来不只是有三妹一个学生,将军府里的姑娘,同样是她学生。”
“说不定,将军府姑娘也受了与三妹同样的待遇。”
叶榕故意这样说,句句都是嘲讽之意,虽还端着大家贵女的范儿,却是已经丝毫不给这个父亲半点脸面了,说得有些难听。
“你……你强词夺理。”叶世子抬手指着自己的长女,细白面皮涨得通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跟你母亲一样,都是心狠手辣的东西。”
叶榕垂着脑袋,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在场的都能听见:“我与母亲心狠手辣,姨娘跟三妹心地善良。所以,最后便是姨娘母女设计诬陷嫡母,也是姨娘母女与唐家人勾结,毁了我一桩婚事。若心地善良的都是这样的人,我宁可不做良善之人。”
“至少我与母亲,行得正坐得端,没干过亏心缺德的事,也不怕官府登门。”
叶世子理亏,自然辩不过女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觉得被女儿这番训斥没面子,一时气极,扬手就要打。
外头却传来老侯爷的声音:“榕丫头说的句句在理,你敢动这个手。”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一身戎装的老侯爷负手踱着方步走了进来。一脸的冷肃,目光又凶又厉,似是能吃人一般。
唐姨娘本能害怕,下意识朝叶世子身后躲去。
叶世子又何尝不怕?早哆哆嗦嗦抱手弯腰请安了:“父亲什么时候来的?”
“老夫早过来了。”老侯爷目光冷厉越过众人,最后落在儿子身上,“老夫不怕丢这个人,既然你们各执一词,便由官府定夺吧。到时候,该下狱的下狱,该挨板子的挨板子,老夫不会替任何人求情,也不准任何人替她们求情。”
刑氏立即说:“一切全凭公爹做主。”
“你呢?”老侯爷垂眸望向瘫坐在地上的唐姨娘。
唐姨娘没想走官府啊,万一被查出真相来,她跟桃儿怎么办?老侯爷说一不二,到时候,就算有哥哥想求情,老侯爷肯定也是不准的。
老侯爷没一再逼问,瞥了眼唐姨娘后,重重哼了一声。
转身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后,才一一发落道:“一个坦荡,一个心虚,我看,这件事情再清楚不过。唐氏不知悔改,依着与唐家之前的约定,她自然是不能再留府里了。来人,立即送唐氏回唐家去。”
“父亲!”
叶世子才喊一声,老侯爷一个冷厉眼神送过去后,他就闭嘴了。
老侯爷继续说:“三姑娘品行不正,目无尊长,也是一再死不悔改。从今日起,关叶氏祠堂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至于那个收了钱冤枉主母的丫鬟,拖出去打五十板子,再发卖掉。”
送唐氏回去,叶老夫人没意见,只是罚桃丫头跪祠堂,实在有些严厉,她还病着呢。
于是老夫人弱弱建议:“侯爷,桃儿她……”
“她不小了,你若想侯府名声日后尽数毁在她手里,便只管继续宠着。”老侯爷瞥了眼老夫人,根本不给她求情的机会,老夫人不敢再说话。
老侯爷又看向叶世子:“我既能进宫请封你为世子,自然也能请陛下夺去你的世子之位。我们叶家百年声誉,可不能毁在你手里。”
叶世子一张脸瞬间煞白。
他与老二乃是双生子,他只比老二早出生一会儿。从小他就被老二比着,压着,压得他真是喘不过气来。老二念书比他强,马上功夫比他强,他身为侯府嫡长子,却处处不如老二这个嫡次子。
从前,只要有老二在,没人会看到他,他处处被老二压着。如今,难道连世子之位都要拱手相送了吗?
若将来是老二继承侯府,他便真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出了这么一场闹剧,老嬷嬷肯定不会留下再教叶桃的。从叶桃院落出来后,叶榕母女请了老人家过去坐坐,三人说了会儿体己话。等将军府的马车来了,母女俩又把人亲自送上车。
她心里十分喜欢叶榕,自然也是怕叶桃的德行会连累叶榕,毕竟一府的姐妹,都是同气连枝的。若不是亲眼瞧见,又怎么会想得到,外头人人羡慕的叶侯府世子爷,竟然会宠妾灭妻到如此地步。
若日后真是这世子爷继承侯府,想必侯府是要一步步没落了。
但这些话,老嬷嬷只藏在心里,没说。
送走了嬷嬷,叶榕跟着母亲去了她屋里。
“不是差了人叮嘱你,让你不要管这事的吗?你怎么还是跑去了。”刑氏转身坐下,有些疲惫的样子,“我与你爹的事情,你不该插手管的。虽说你爹对不起你,但毕竟是你父亲,你今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他面子,岂不是算是结仇了?”
“身为子女,不敬父母,不守孝道,就是原罪。一会儿,你自己去你祖父祖母那里主动请个罪。”
叶榕是听到了那句父亲要打母亲,一时气糊涂了,才忽略了这一层。父亲再不好,她心里再委屈、再替母亲不值,其实也没有资格斥责父亲。只因为他是父,她是女。以女责父,实为大不孝。
今儿发生的事情多,或许祖父祖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日后反应过来了,想必也会问罪。
母亲说得对,与其日后祖父祖母过来问罪,倒不如她自己主动去承认错误。大不了就说,见母亲被冤枉,她是气糊涂了,愿意受任何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