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老侯爷坐在上位, 面容肃穆。而此刻, 隔间内, 魏昭正与府尹赵大人一并旁听。

而唐姨娘并不知赵大人也在。赵大人, 自然是魏昭亲自请过来的。京兆府衙门中, 与赵大人同在的, 还有秦捕头与文主簿。这些人,自然都是与叶家案子脱不了关系的。

三人一番话听下来, 早已是满头大汗。若是外间这位侯府姨娘所言属实的话, 那么, 之前那桩案子, 便是错判。

人命关天啊,案子判错了,枉死的可是叶侯府的嫡长孙与刑家的姑奶奶。不说叶家会不会寻他拼命,便是那兵部侍郎刑大人……

虽说二人同级, 都为正三品京官。但很明显,刑大人的权势地位是比他高的。他是不欲与谁为仇的, 他也没有想到, 当初证据确凿的一桩案子,怎么就闹成了如今这样?

“赵大人, 喝茶。”魏昭小声提醒。

“好, 好。”京兆尹赵大人颤抖着手端起一旁案几上的杯盏来, 杯子晃得里面的水都漏了出来。

赵大人匆忙抿了一口后,又将杯盏搁下,而后冲魏昭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魏昭自始至终都十分沉着淡定, 喜怒未形于表,谁也瞧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但赵大人猜度着,他该是不高兴的吧?

毕竟,死掉的那两个人,可是他的岳母与舅兄。

魏昭虽只是翰林院里的一个七品小官,但家世摆在那里,京兆尹赵大人自然得罪不起。在魏昭面前,赵大人自然得陪着笑脸。

何况,如今还是这番大案子审错了。

被陛下责骂是避免不了的,政治前途肯定也是要受影响的。如今,他就怕陛下为了安抚魏叶两府,从而对他追以重罪。

那他这辈子,怕是彻底毁了。

“魏大人,你、你是如何打算的?”赵大人说话有些磕巴。

魏昭始终面容冷肃威严,闻声冷厉目光看过来,而后搁下茶盏道:“自然是将真正的罪人绳之以法。此案,还得重审。”

“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赵大人忙不迭应着,抬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说,“此案牵扯诸多,又已经结案。若要重审,势必得陛下亲自下这个命令啊。”

“那此事就有劳赵大人往宫里跑一趟了。”魏昭终是挑唇露出一丝笑来。

但不笑还好,一笑,更是吓得赵大人心中打颤。

魏昭平时嬉皮笑脸惯了,可一旦严肃起来,气势倒是比那些常年呆在军营里的将领头头还要有震慑性。赵大人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办错了案子害怕,还是真的眼前这位后生令人害怕。

总之,明明他官位高出他许多,却本能的总觉得在他面前摆不了该有的官架。

魏昭让他去,赵大人觉得案子是自己办错的,哪怕挨骂,也该是自己入宫去。所以,连忙应着声。

“我这就去。”

赵大人走,秦捕头与文主簿自然也跟随其后。魏昭没拦着,只放他们都走。

而此刻的外间,老侯爷也喊了人来,继续将唐姨娘押起看管起来。

唐统自从怀疑了自己妹妹唐姨娘后,自然是在叶侯府附近安插了眼线的。所以,赵大人一干京兆府衙门的人大晚上从侯府里出来,唐统自然知道。

他原以为叶家人会直接押着人去京兆府衙门,没想到,竟是悄悄请了衙门的赵大人上门来。唐统想,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魏叶两家的人,肯定是做了两手准备。

估计就是怕夜长梦多出事,这才率先引了赵大人登门。

唐统的人暗中悄悄跟着赵大人三人,直到跟到宫门口,这才折返。回来后,如实禀告唐统。

“属下等亲眼瞧见京兆尹是进了宫里去了。”

唐统于屋内来回踱步。叶千荣也在,唐统自己转了几圈后,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叶千荣,问:“你是怎么想的?”

叶千荣有过几日的任性、绝望、自暴自弃,但经过深思熟虑想明白后,也渐渐能接受现实。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除了继续跟着自己舅舅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娘也是必须从叶侯府救出来的。不能让她去衙门,更不能让她一直站在叶家人的圈套里。

如今就算是京兆尹得知了真相,但那毕竟是私下。只要没有公开开堂审问,便谁也治不了他们甥舅的罪。

所以,叶千荣稳住了心态后,建议道:“叶家必然会选个合适的机会悄悄送娘去京兆府衙门,半道上,将人拦截下来就行。只要娘人没出现在衙门,没有亲口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些话……便是赵大人是知情人,也做不得数。”

唐统是粗人,对本朝律法懂得不多。但他知道外甥是读书人,自然对本朝律法是熟知的。所以,他觉得既然外甥都这样说了,自然是有一定道理。

“此事,便按你说的去办。”

次日,赵大人又亲自来了一趟叶侯府,是转陛下的话的。既然是陛下不宣旨重新查办此案的,那他也不能背这个锅,陛下的意思,他需得转述才好。

赵大人来,魏昭也在。赵大人转述的陛下的意思,叶侯爷与魏昭二人都听到了。

说实话,叶侯爷听到这样一番话,十分生气。虽说他儿子没死,儿媳长孙被斩首也是计谋,但……陛下不知道这一切的计划啊。

在陛下眼里,他叶侯府是否冤假错案无所谓,他的儿孙的命无所谓,只要唐统于他还大有用处,别人的利益,便全都不值一提。虽说他是君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已成定局的错案……

但,无疑的是,陛下今天的这一番作为,是寒透了他的心的。

在魏昭面前,叶侯爷倒也不需掩饰自己的愤怒。魏昭则比较淡定,只悠闲自得的坐在一边喝茶。

见老人家一直负手于房内转来转去,呼吸声重得犹如牛鼾一般,魏昭则道:“祖父也无需太过难过,本来你我也没指望他做什么。”

老侯爷沉沉叹息一声,挨在魏昭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话虽如此,但圣上此行此语,的确叫人伤心啊。唐统害人证据确凿,那赵大人是知情的,可即便如此,陛下只是因为觉得唐统此人还有用,便可罔顾律法……好在我儿我孙并不是真的死了,否则的话,我……”

老侯爷实在说不下去了。

辛辛苦苦为朝廷,豁出了命去驻守边疆那么多年。舍弃家中妻儿老小不管,由得家里乱作了一团也无能为力……本也不求陛下能有多厚待,只是,如今叶家受了欺辱,想伸张正义,难道也不行吗?

叶榕也在,端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来。

方才的话,她也听到了。知道祖父心中不好受,便也劝道:“君不君,就不能怪臣不臣了。他当年能做得出屠杀先太子满门的事儿,事后,又能篡改历史抹黑先太子,本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