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粥
从前就算薛尧不来，傅明修一个人呆在寝宫中，吃的用的却总归是最好的。
傅明修好歹是当了几百年的仙界第一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以前尧光宫那听梨落说几千几万年都不曾开过的厨房，做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样样都是精品，十分利于傅明修这样半点仙力灵力也无的人滋补，但现在却只是草草弄了些吃食。
寝宫里的陈设也都是最好的，比如傅明修呆着无聊，尧光宫的管事便送了各种奇珍异宝给他，这些东西都是四界进贡给薛尧的，不过薛尧也不在乎这些，平时都是收下之后就存入库房中。好不容易尧光宫勉强算是来了个新主人，这些东西终于多了个去路，管事把它们挑挑拣拣，找了些好的、有趣的给傅明修送了过去。
虽然傅明修也不怎么在意这些玩意儿，大部分都是放在那吃灰，可好歹是个态度。
不过如今却是没有了。
至于那些地毯衣被炭火什么的，也懒得说了，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在仙界，也能过得跟宫斗失败似的。
其他的侍者们更是甚少踏足过傅明修的寝宫，经过游仙宴后，里面住的人的身份、曾经和尊上的过往他们也都知道了，但是正是如此，他们更不敢进去。
万年前青莲尊者的风华绝代，谁人不知？不知道多少人仰慕他，可似乎连看一眼都是奢望、都是亵渎。
可听了他跟尧光尊上的纠缠，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可尊上现在明显便是动了怒，现在去青莲尊者那儿，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傅明修又不是真的来宫斗的，这种冷落他根本无所谓，只是现在毕竟行动不便，真要是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那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还好他还有块赶都赶不走的小粘糕。
自然是小仙子梨落。
“现在他们都躲着我，你怎么还上赶着？”问这话时，父母正被梨落抱到庭院里晒太阳。
“梨落受尊者诸多照拂，其中大恩难以言表。梨落没有父母，于梨落而言，曾经点化梨落的尊者便是梨落的父母，梨落也没有师傅，野生野长，却又受到了尊者的悉心教导……梨落嘴笨，不知该如何说，可若梨落一命能帮上尊者分毫，梨落自是心甘情愿。”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傅明修无奈地靠在躺椅上盯着云雾发呆。
对梨落的那些帮助，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没有他，梨落也早晚会化形，自是迟了些而已。他教导梨落修行，也不过是闲着无聊。
可这些一根筋的人，偏偏为了这些，都不把自己小命当一回事儿。
“那些人太可恶了，每天的食物也草草了事，很多都不适合尊者您如今的身体。”梨落看了眼自己搬过来的食盒，气得鼓腮帮子。
倒不是那边怠慢，尧光宫用的都是四界最好的东西，真的想找些低劣粗糙的东西，也要费一番功夫，没必要这么膈应傅明修。只是傅明修如今身体特殊，大补的东西他吃不得，平常的东西也不利于他虚弱的身体，因而十分难办。
“不要怪他们，先前那些东西，也不是他们负责的。”傅明修说。
他其实在吃到这所谓的“厨房做的”的东西时的第一口就知道了，这东西是薛尧做的。
先前便说了，他几乎每一次任务的攻略对象都有一手好厨艺，这都是在他的好吃懒做之下惯他出来的。
之前恢复记忆时记忆太多了他都没发现，但是他吃了叶钦的饭两百年后再过来吃到这边的饭第一口，他就发现了，这手法几乎没区别。
所以他才说薛尧之前两三天回来一次是故意的，有时间在厨房一日三餐给他捣腾，没时间过来瞅他一眼？
这会儿薛尧生气了，这饭也气得不想做了。真正在厨房做事的人对傅明修的身体状况和口味也不了解，就算知道，他们也没那个权力去满仙界搜集那些食材，如今能做这些，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不是他们做的？”梨落挠挠后脑勺，一脸懵逼。
“小孩子就不要问这么多了。”傅明修说，从躺椅上直起身体，“那套剑法练得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
又过了几天，厨房的食物画风又变了。
变得……格外素淡。
端出来总是白粥青菜，虽然一如既往的好吃，却没有半点荤腥，让无肉不欢的傅明修欲哭无泪。
“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做这些敷衍尊者您！”梨落在第二次看到这些菜色时便炸毛了。
第一次见到这些菜时，梨落原本还觉得，虽然素了些，但食材都是温补的，比之前那些吃多了伤身的食材好。可第二次还是这般，明显一看就是故意敷衍。
“唔……”傅明修却认命地把粥端到自己面前，说：“别生气了，跟他们没关系。”
一看就是薛尧又回来做煮饭公了。
从前叶钦便是这样，一跟他吵架，就天天做清粥白菜，把各种蔬菜做出花儿来，就是不肯给他做点肉吃。
傅明修喝起了粥，虽然味道一如既往地不错，但……
还是想吃肉。
…………
却说薛尧那边。
他是真的气狠了，傅明修可以把他们的师徒之情看作笑话，毫不犹豫地舍弃他，被他抽去道骨废掉双腿时，也连句辩解和求饶也无。
他以为傅明修这个人真的没有心。
他似乎才知道，傅明修不是没有心，只是独独不对他有。
但不管傅明修多么无情，能狠下心来不见他十几天已经是薛尧的极限了。
他曾经在没有傅明修的时间洪流中兀自走过了万年，他布置生魂祭，可谁也不能告诉他，生魂祭究竟能不能把一个神魂俱灭的人找回来。
修仙可掌灭世之力，掌天可执创世之能，这些世界上，只有薛尧拥有赋予人生命的能力，但是他依然不能让一个神魂俱灭的人死而复生。
因为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甚至能创造出一个和傅明修一模一样的人，无论是容貌、性格、记忆，都分毫不差，可……那是傅明修么？
他不知道生魂祭都没有用，一万年了，希望似乎也越发渺茫。
他若理智尚在，便知道，生魂祭已经不起作用了。
常人死亡，就算是神魂俱灭，也会留下一些魂体碎片，但傅明修却是……什么都没剩下。
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来过，或者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可薛尧是一个清醒的疯子，他早就疯了，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叫做接受，他只知道抓住最后一丝他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也许只有等这具薛尧的空壳燃烧殆尽时，这种畸形的情感才能也随之化为灰烬。
当生魂祭终于把一个完整的傅明修送到他面前时，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这人绑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