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一更)

这晚饭散了, 江茗也没去搭理她那叔婶,自顾自的回了小院。

倒是卫氏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儿, 特意嘱咐下人去问问那边用过晚饭没有。听闻是赶着外城门关前进来的, 尚未用过, 便又吩咐下人再去厨房生火准备。

江衡在旁听了,嘴皮子动了动:“茗儿这叔婶不知是如何得知的, 临安到这里路途遥远, 想必方过初七就动身了。这般紧促, 先头也不递封帖子来。”

卫氏听他话里有揶揄之意,知道江衡便是这般脾气。可这在京城为官的,哪个不怕远房亲戚来攀附呢?若是懂事晓理便还好说,就怕那些不长眼力界儿的,闹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最后在他们嘴里还没个好。

卫氏帮着江衡脱下外衣, 笑道:“至于是什么样的人,明日见了便知。你也总是要见的,省的被人说咱们不是。他们是茗儿以前的叔婶,总是有些来往的, 就当他们是记挂也说不准。早先咱们在临安府, 没说一声就将茗儿接回来了,说到底,还是咱们的不周全。”

江衡摇了摇头:“但愿他们是懂事儿的,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茗儿和宛儿这及笄便在眼前,待得将他们打发走了, 你也寻个时日,进宫同皇后娘娘秉明这桩婚事的打算。”

“是了。”卫氏柔声说道:“娘娘之前倒是提了一嘴,待到时候,寻了司天监的监事将大婚的日子定下来,咱们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还有”,江衡又说道:“今日我看宛儿那样子,似是伤心的厉害。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真是让人看着心疼。咱们既然认下这个女儿,便也需也得快些为她找个好人家。”

卫氏给江衡捏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宛儿也是命苦。生下来娘亲就没了,如今又这般。来日我请婆子来问问,看看有哪家的公子合适。”

江衡握住卫氏的手,这手并未做过什么苦活,时到如今依旧柔软。他轻拍两下,说道:“家中有你,我万事安心。若是茗儿能随了你这半点的性子,我也能略放心些。让她嫁入东宫,也算是这些年对她的补偿罢。”

那头江茗回到院中,怜莺将今晚的事儿同留在院子里的飞浮说了一通,飞浮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倒是边上几个小丫鬟听见自己主子要嫁太子了,一个个喜上眉梢。如此这般,日后再见了宛小姐院子里的人,终于不用再被她们踩一头了。

怜莺前脚去给江茗准备热水洗漱,飞浮就凑上来问:“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江茗看她:“什么怎么办?你说嫁太子还是我那叔婶来了?”

“当然是嫁太子了!那叔婶两个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敢怎么样,我立刻敲晕他们扔出华京去。”飞浮回道。

江茗一直觉得,自己来这个世界之后开了个商贸的金手指,后来仔细想想,其实自己的金手指是飞浮啊。没了她,自己得多多少操心事儿啊。

江茗连忙安抚她:“不到紧急关头,万不能让外人看见你会武功,不然不知会引来什么麻烦。”

“小姐你放心,咱们往日在临安府便就是这样。”飞浮眼睛一转,又问:“只是那昭南王世子知道了。”

江茗摆摆手:“没事儿,他不算。”

“不算外人?”飞浮问道。

“他——”江茗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殷楚,犹豫片刻接道:“他是咱们银子的靠山,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飞浮看着江茗的眼神有点不愿相信。其实自打那日小姐跟着判官打扮的昭南王世子跑了,待到天亮才回来,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以往小姐虽然会出去和人喝酒,但从没把自己抛下过。这靠山靠的,什么时候让小姐连点戒备心都没了?

江茗以为飞浮还在担心婚事,便解释道:“原本这嫁太子和叔婶来了,就是同一回事儿。因为他们来了,我才不用嫁的。到时候你且看着好了,千万别去打扰他们和江宛的好事。”

飞浮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心里有数,便再也不提这茬。

翌日早晨,江茗一如既往的去与卫氏问安。一进外屋倒是见了一群人。她那叔叔婶婶,连同堂兄陈留、江宛、江劭都在了。

一见她进来,还没等卫氏开口,那叔叔婶婶俱都站了起来,直冲着江茗冲了过来。婶婶更是一把抱住江茗,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嘴里叫着:“我的茗儿啊,你怎得不留句话就走了呢?我与你叔叔二人可是担心坏了。来,快让婶婶好好看看。”

江茗皱了下眉头,不露痕迹的将她这位“热情”的婶婶拨开,自己走到卫氏面前,恭敬的福了礼:“母亲,昨晚睡得可好?”

卫氏同这两人言谈小会儿,光听着两人说江茗小时候的事儿了,心里有点不舒坦,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好似又要和自己生分了似的。如今见江茗先来同自己问安,脸色便好了起来,回道:“好。茗儿来坐。”她拍了拍自己身侧,江茗便坐了过去。

江劭早已经见过这几人,对他们的行举有些不耐,连忙借着自己要去皇城司的名义溜了。

江茗坐在卫氏身旁,叔婶同堂兄坐在下面,俱都眼巴巴的望着她。

江茗扫了一眼,见这叔婶一家都是特地打扮过了的,穿着崭新的衣服,倒有些富贵人家的模样,只是那骨子里的小气劲儿仍是掩藏不住。

说来当日老头子陈钊带着江茗和奶娘回了临安府,这叔婶觉得陈钊这些年没音信,生怕会来讨他们好处,一开始可是闭门不见的。陈钊自然知道自己这亲兄嫂什么秉性,便也未曾多提。自己拿着攒的钱开了个绸缎庄,后来生意渐渐好起来,这叔婶便攀附过来,想着要占些什么便宜。

一开始陈钊想要开个分店,他们就来开口,说交由他们打点。口口声声说是亲兄弟一家人,怎得也不会坑你,不比外人强的多?

陈钊也想着帮衬着他们,就同意了。谁知道后来那店铺生意看着还好,可却入不敷出,总是要填补。陈钊一查账,正是当初自己的“亲兄弟一家人”打着他的名义挪了银子。

陈钊一气之下就将那店铺关了,将抽回来的银子和自己这些年的积攒一并给了江茗做本金。但毕竟仍有血缘在,对方又有个儿子要念书,陈钊便逢年过节给他们些银两,帮衬些许。

随着江茗赚钱越来越多,叔婶却是不知里面的底细,只看着陈钊宅院变大,油水似是越来越足,便想尽办法花言巧语。可陈钊哪里再信他们,又怕江茗同他们接触多了学坏,便不予理会。

之后陈钊一去,这两人便立刻跳出来要和江茗争那绸缎铺子。原主当初可是没争的,因着伤心难过,便直接让他们连同宅院占了去,还被扔到了青贯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