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姐,我就是个多余的,怪不得我妈这些年都不管我。”窦一顾哭着搂住我的肩膀。

我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若是多余,那我跟三个弟妹就更是多余。

其实这些年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明明不相爱的两个人被迫结婚后,也一定要生下孩子呢?

孩子对于两个根本不可能相爱的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想用生孩子来假装很相爱,还是根本就控制不了人类原始的欲望才制造出来的附属品呢?

反正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被带到这世上,从懂事起就承受着父母不和的苦果,不断问自己,我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至少我就是在这样的问题中成长的。

我内心所有的阴暗都是因为这个而滋生的。

“姐,你帮我找小宇,我想见他。”窦一顾哭到眼红,想起她的救命稻草。

“呐,肩膀借给你,找什么小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看看你妈就知道了。”我拍拍自己的肩膀,对她说。

她抽泣着伏到我肩膀上。

客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侧耳细听,基本上是窦启明在说,杜雨城偶尔插一两句的样子。

“窦一顾,你们吃饭了没有?”我问她。

她摇头,眼泪还流:“两天都没有吃东西,回家看到家里没人,我妈直接就带我过来了,女人的直觉还真可怕,竟然一下子就猜对了,这臭男人果然在你这儿。”

“来,坐下,先喝点粥。姐给你煮饺子,冰箱里还有凉菜和火腿什么的,一会弄好了,咱先吃饭。”我安慰她。

“你就知道吃饭!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窦一顾骂我。

我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钟,回她:“晚上十点三十八分了,再不吃饭,可就三天没吃了,人类不吃饭的极限可不就是三天,当心饿死你!”

“你怎么就想着吃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别让他们吵了啊!那个臭男人在我家的时候就天天跟我妈吵,我妈这是吃错药了,怎么非赖着人家啊。”窦一顾哭天抹泪的。

我现在出去劝,那是火上浇油,再说了,这哪是吵架嘛,这就是批斗大会,我可没听见杜雨城跟她吵一句,就是插句嘴,都是慢声细语的,虽然语调冰冷。

我从冰箱里拿了根火腿出来,切了几片,给窦一顾就着喝稀饭,好容易哄她喝了几口,只听外面防盗门“咣”一声响,好像有人出去了!

跑出去看,客厅里只剩下杜雨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不止抽一根了,整个人都被烟气笼罩着,客厅里也是乌烟瘴气的。

窦一顾端着饭碗走出来,张眼一看,大哭:“我妈呢?”

一哭,把饭碗丢地上了,碗倒是没碎,稀饭泼的到处都是!

“一顾,她刚下楼,你赶紧去追,还追得上,好好照顾她,有事给我打电话。”杜雨城猛抽两口烟,吩咐孩子。

“妈——”窦一顾一听,慌了神,外套也不穿,开门跑出去。

“哎,外套,外套啊……”我拿起她的外套,追下去。

追上的时候,她们母女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窦启明根本听不见,径直上了车,重重关上车门,我把外套递给窦一顾的工夫,她竟然开车走了!女儿也不要了!

“哎,一顾还没上车呢。”我冲着车屁股叫。车子像寒风一样嗖嗖的开走。

窦一顾倒是不哭了,一扭屁股上楼去。

我跟在她身后,苦口婆心想让她把外套穿上,她不领情,说死了算了。

我倒是想去死一死。

杜雨城在厨房里摆弄菜,见我进来,耸耸肩膀:“白米粥熬的不到火侯,你就关了火,喝起来口感不行。”

尼玛,你熬的倒是到了火侯,差点把我家厨房给点喽。我心里骂,没好意思呛他,他现在应该是心情不好,不想惹她。

窦一顾奔进小宇的房间,把门一锁,在里面呜呜哭。我要进去劝她,被杜雨城拉住,说让她哭哭就好了。

果然,一会工夫,那丫头就出来了,不哭,去洗手间扎个头发,坐下吃饭。

杜雨城也要坐下来吃,我把他逼到门口:“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知道我欢迎不?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得了,至少也要把窦一顾送回去是不是?”

他倚着门,望着自己脚尖:“你还病着,我不放心。”

“去你的,知道我还病着呐,我需要的静养,懂吗?你在这儿,我静得了吗?一会儿那杨小靖不会再上来找你吧?我这大过年的捞不着休息,净给你解决感情问题了,你当我家是情感调解室呀?”我不满的吼他。

“顾小北,你别逼我说出不好听的来。”他脖子一梗,来劲了。

还有不好听的?

“洗耳恭听。”我冷笑一声。

“你妈可是把你卖给我了,要么你是我的,要么还我钱,你也不想跟我,钱也不想还是吧?那我就当租下了你家的房子总可以吧?照这一带最贵的房租算,够租几年的?你给我算算。”

他推开我,去沙发上坐了,稳如泰山。

我一脸尴尬,没想到他会提这事儿,这房子写的我妈的名字,他有理有据,我真没办法赶他走了。

“那你随便。”我无可奈何,朝他翻白眼。

“这态度还差不多。”他看起来有些满意,嘘口气,打开电视,却不看,站起来,去厨房端碗粥出来,冲我叫:“赶紧吃点东西,吃两颗退烧药,瞧你那脸还是红的,烧没退吧?”

我把电视摁了,他又冲过来叫:“你干嘛,我要看。”

“你不是要吃饭嘛,浪费电。”我跟他解释。

“电费我来付,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蛮横的回我,又把电视打开。

得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跟他较什么劲,我默默走到卧室,把电热毯也开了。本来一直不舍得开,既然他横,那就依他好了。

“电费我付,水费我付,总之这房子的一切开销都归我!你要有意见,先还我钱!”他跟在我身后,继续发泄他的不满。

“你要不要把里面的家具也换换?”我回头问他。

他哏一哏,吮鼻子,不说话,转身回去餐桌前喝稀饭。

“年前我就在家具城看好一套沙发,真皮榉木特漂亮,还配个黑色大理石的茶几,放这房子里正合适,还有啊,还有个田园风格的梳妆台,真是漂亮极了,要不要也买回来哈?”我接着说,他不搭话,喝了半天稀饭,回一句:“你可别看我现在穷,赚钱只够交水电费的,用不了多久,我就都给你换了。”

这人,抬杠一把好手。

我回房间躺下,鼻子塞的难受,坐起来,头又涨的难受,真是坐卧不安。

其实这感冒吧,真要有点事做着才能舒服些,要就这么躺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刚才看他们打架斗殴,我倒是没觉着鼻子不通头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