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宫弃妃的宫婢

翊坤宫的人都非常老实。

蓉贵妃的崛起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想要进翊坤宫当差的宫人可以想见会有多少，而能从众多宫人里争抢到这二十个名额之一的太监宫女，要么有真本事要么就是有关系，不管哪一样都代表了他们脑子不差，在下人里都算得上机灵的那一挂。

有一个只看一眼就能瞬间数清几百颗珠子的上司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她能只凭一眼就知道珠子落在哪，当然也能很轻松地摸清任何人的小动作。这种可能做任何事都瞒不过上司眼睛的猜想，比以往遇到的叱骂和责罚更加让侍仆们感到恐惧。

而在多次见识到这位掌事姑姑无论出了什么意外都能迅速摆平的处事能力后，宫人们是彻底放弃了那点侥幸。

没小心思的会更加用心做事，之前有念想的则是把心思全塞回肚子里绞碎了越发兢兢业业。

所以沈蓉在住进新宫殿的这几天就发现新拨来的那批宫人一个个意外地都很听话，还用得顺手，宫殿里氛围一片和谐。

“本来还在想有用着不合心意的就换掉，没想到都挺省心的啊。”

有了前车之鉴，蓉贵妃也开始观察起她的宫仆们，毕竟她并不打算把自己变成尖酸刻薄的宫妃，有梅露的存在让她对这些宫人还抱着一丝幻想，只要这些人可用可信沈蓉还是想继续善待他们的，只是对宫人的素质和忠诚要求更高了一些，此时她闲坐在暖阁里，吃着进贡的水果，有些意外地对自己的心腹女官感叹了一句。

立在她身旁安静候着的女官抿唇一笑：“因为娘娘人很好，离了翊坤宫他们可找不到第二个像您这么大方和善的主子了。”

沈蓉扑哧一声眉眼弯弯：“出了景西宫后你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啊，梅露。”

“不是哦娘娘。”女官摇头，一脸认真，“梅露是真心这么想的，不会再有比您更好的主子了。”

宫装少女的眼神清澈干净，说话时是这么认真，还有些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反而让原本只是玩笑的蓉贵妃心头突然一阵涩然，脑中浮现了另一张曾经也穿着这身服饰的面孔。

为什么……

“娘娘！”暖阁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唤，有小太监低着头在门外禀报，“兰嫔求见，正在宫外候着。”

兰嫔？

这个名号让沈蓉一下子回神，漂亮的杏眼眯了起来，刚刚才想起这号人物，她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让她进来。”贵妃随口吩咐，身子半分不动。

“奴婢去新沏一壶茶水。”宫里来客，女官福福身就要去准备待客的茶点。

“不用。反正过来的人你也认识，也算熟识了不是吗？”沈蓉一把拉住她，面露冷笑，“她还没那么大面子让你劳动。”

梅露顺从停下，重新立于贵妃身后。

很快，宫人就领着一对主仆站在了暖阁外：“娘娘，兰嫔到了。”

屋门紧闭的暖阁里便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嗯”，宫人得到授意推开门，让客人自己走进去，接着又将门关好继续隔绝屋外的寒气。

兰嫔是自己一个人进的暖阁，相比起蓉贵妃的珠翠华丽，只是低位美人的她穿得要低调得多，淡粉色的衣装和谨慎卑行的举止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若是男人看到定会生起无限的怜惜，现在这只小兔子进屋后没多久就径自跪了下来磕头见礼。

“奴婢素兰，拜、拜见娘娘，娘娘万福。”声音甜软，怯怯酥酥。

“可不敢，妹妹现在也是陛下的女人，哪怕以前你确实是我的婢子，可现在做姐姐的哪能让妹妹再自称奴婢呢。”看着眼前娇娇柔柔往她跟前一跪的女人，沈蓉动也没动，口中讽笑，“真厉害啊，我不在的一年功夫，你都已经从常在升到了嫔位，妹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瞧瞧这小模样，真是越来越水灵了，皇宫到底比将军府更养人呢。”

借着她的光爬了龙床，一朝上位做了主子就翻脸不认人，她被打入冷宫一年都没说过来看一眼，现在翻身了又巴巴过来。

兰嫔，或者该叫素兰。原先是沈蓉的贴身婢女，她的前掌事女官，在将军府时主仆俩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沈蓉自认是从未亏待过她的，打小她有什么好吃好玩包括胭脂水粉衣料绵缎都没忘记分给这个婢女一份，连她的哥哥能脱了奴籍去读书考功名也是她开口出的力，没想到入宫后这贱婢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跪着的人就真的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全身轻轻一抖，再一抬头就是一双红了眼眶的泪眼：“娘娘可是一直在怨奴婢？是了，您怎么可能不怨呢，无论怎么说，都是奴婢背叛了您。”说话间，眼泪就像珍珠一样一颗颗落下，泪珠从粉颊间滚落的模样很是美丽。

“你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演一出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沈蓉不为所动，她又不是男人自然不会怜惜，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素兰就低头喝起茶来，“过去的事不提，我虽然没料到会养出你这种东西来，但你爹娘是个好的，一辈子为将军府勤勤恳恳，你哥哥在庙堂上位卑人轻但好歹也有帮我爹说过话，所以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你放心，以后只要你安安分分，这宫里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说了这么一段话，蓉贵妃也慢条斯理地将杯中的余茶喝得差不多，她随手略略举高，立刻就有一双手将她的茶盏捧走，很快又是一杯新茶续了过来。

素兰的眼睛盯着贵妃身后娴熟忙碌的身影，那人身上鸦青色的女官服饰她以前也穿过，这是娘娘……也是小姐最信任的人的位置，如今已经没了她的容身地。

“还有事吗，兰嫔？”

沈蓉的声音让素兰一个哆嗦，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小姐，小姐……奴婢知道自己做错了，奴婢也知道您永远不会原谅这件事，但是素兰这次也不是来祈求您的原谅的。只是为了赎罪想要告诉您一件事，请您一定要听一听。奴婢说完就走，绝对不会再这么没脸没皮地赖在这里！”

听到她这么说，蓉贵妃终于抬了抬眼皮对她正眼相看：“你说。”

冬日的白天总是短些，兰嫔推门走出暖阁离开翊坤宫时，天外已经布满了晚霞。

“德妃小产的那件事不只是有皇后的手笔，竟然还有淑妃在推波助澜吗？”坐在软榻上未动，沈蓉对当年的事复杂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梅露，你觉得素兰的话有几分可信？”

“是不是真的奴婢不知，但兰嫔没有说谎。”身后的女官是这么回的，她的声音总是这么温柔平和，给沈蓉一种安心感，“娘娘在宫里多仔细一些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