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第十五章
方永年当然不可能住到陆一心家里。
在特别严肃特别正经的酒醉版陆一心的坚持下,他把那只肥猫暂时交给了陆一心, 自己在陆一心小区门口的便捷酒店里订了房间。
他就像每次陆一心家里没人的时候那样, 帮陆一心检查了一遍门窗,处理好那只肥猫的猫砂、猫粮和水, 盯着陆一心又喝了半杯水才转身准备离开。
已经将近晚上一点多了, 整个小区安静的只能听到蝈蝈的叫声。
陆一心站在玄关门口,看着方永年穿鞋子。
他今天穿的皮鞋有鞋带, 只能坐着穿。
一整天工作外加高速长途开车, 他有点累,坐在凳子上动了动脖子才开始穿鞋。
他系鞋带的动作很专注, 长而卷的眼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圈青色的阴影。
还没有完全醒酒的陆一心,背着手往前走了一步。
方永年没有发现,他已经穿好了义肢的那只鞋, 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 他甚至已经有些忘了从哪个时刻开始, 他开始不希望陆一心看到他的义肢。
他不想深究原因,就把这些事都归咎到了陆一心已经长大上面。
陆一心又往前走了一步。
太近了,方永年抬头。
陆一心还穿着刚才在外面的T恤牛仔裤,头发还是乱糟糟的,额头眉心因为酒精作用的红色, 已经消退了一些。
她似乎白了不少。
方永年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有些不合时宜。
他挺直腰,想问她有什么事。
说好了要和他保持距离的人,为什么现在又要和他凑得那么近。
他想教训她, 她的保证真的是一文不值。
陆一心就是这个时候抱上来的。
她伸开了两只手,搂住了方永年的脖子,然后整个人贴了上来。
带着少女刚才吃了龙虾啤酒的市井味道。
方永年被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弄得整个人都僵住,很狼狈的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站起来。
但是站不起来。
凳子在玄关大理石上发出了刺耳的滑动声,然后,归于安静。
“陆一心!”方永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威严,努力让自己忽略陆一心的身体贴着他的时候,皮肤的触感。
“方永年。”陆一心的头埋在他怀里,用耳语的音量,“我心疼你。”
方永年的瞳孔迅速的缩了一下。
“我就是……心疼你。”少女声音软软糯糯,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缝隙。
方永年甚至能感觉到陆一心身上的体温比想象中的低,明明喝了酒,身上却仍然有些凉。
他彻底僵住了。
因为陆一心的孟浪,也因为她的话。
他像是喝了一口最苦的中药,从喉咙深处一直到五脏六腑,突然就缩了一下。
他无处安放的手在空中晃动,最终放在了陆一心的肩膀上,坚定的推开她。
“下次不要喝酒。”他看起来像是刚才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语气镇定的连尾音都没有动一下,“去睡吧,很晚了。”
他就是在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
只是陆一心醉了。
只是他,累了。
“晚上空调开高点。”他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陆一心没说话,也没说再见。
她低着头。
等到方永年最终关上了她家的大门,眼泪才滴了出来。
方永年出门的时候,连鞋都没穿好。
他完好的那只左脚,鞋带都没系。
他用尽全力维持了自己作为叔叔的威严,然后落荒而逃。
陆一心蹲在玄关口。
她终于做了一件她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她在方永年看起来很需要拥抱的时候拥抱了他。
夜太静了,所以她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她抱上去的时候,方永年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想伸手回抱。
她感觉到他伸着手纠结了很久才推开了她。
她放声痛哭。
高考放榜那天,陆一心考上了她想考的专业,见证了好友的爱情。
她终于做到了酒后乱性。
也终于发现,她的方永年,就是她的。
所以他对她无比耐心,所以他一边狼狈的避嫌一边给她带了定胜糕,所以他,落荒而逃。
所以,矿泉水瓶子的瓶盖永远都是开着的;所以,她不在的时候,他车上连餐巾纸都没有。
他是她的,一直都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
那天之后,方永年再也没有去过禾城,他连那只肥猫都是托陆博远回禾城的时候顺便帮他带回来的。
他再也不提陆一心,他甚至拉黑了陆一心的微信,再也没有闲心吐槽这种行为是不是太幼稚。
陆博远还是喜欢在公司炫耀他的家庭,陆一心下半年就要来华亭上大学,这件事对于陆家来说,是大事。
方永年知道陆博远和刘米青最近正在华亭找房子,他们想在陆一心大学附近租一套两居室的房子给陆一心,这样刘米青来华亭看她可以有地方住,陆博远平时要是不想住宿舍,在华亭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陆博远一开始还想让他帮忙,他在华亭的房子是俞含枫当成公司资产直接放在他的名下的,离陆一心的大学很近,陆博远想让方永年帮忙问问他那个小区周围有没有想要出租的房子。
“没有。”方永年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住的这房子其实是俞含枫的资产,他甚至都想直接把这房子挂到二手房市场里卖掉。
离她越远越好。
这是方永年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情。
他被自己吓到了,几乎快要被吓死。
那个晚上,陆一心扑上来抱住他的那个晚上,他居然是想回抱的。
他居然对一个小他十四岁,冲着他喊叔叔的小女孩,产生了异性感。
他居然因为她一句她心疼他,心揪成了一团,觉得眼睛都有点扎。
他居然真的就变态了,那个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把那个小小软软的女孩子搂到怀里,嵌到心里的。
所以他落荒而逃,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在陆一心面前露出破绽。
应该没有吧。
他被噩梦惊醒之后自我安慰。
他当时看起来很镇定,做她叔叔做了那么多年,他最熟悉的,就是教训她的语气。
她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估计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所以低着头都没有跟他说再见。
方永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今天是工作日,大白天的外面电闪雷鸣。
这几天天气预报里一直有雷阵雨,他的幻肢痛反反复复发作了好几次,被陆博远强制留在家里休息。
他和陆博远之间的缘分还没有尽,总得要等到这三款仿制药年底临床研究结束后申报生产了他才能有闲心去找自己以后退休的养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