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什么意思?”赵玉然疑惑不解道:“皇兄不是关心你, 叫你出门时注意些, 多穿衣裳, 别受寒么?还能有什么意思?”
姒幽将玉佩放下,略一思索, 道:“我近来很少出门, 他是知道的, 为何要特意叮嘱这一句?难道他想让我出门?”
一旁的江七忽然道:“说起这事, 王爷今日早上临出门时叮嘱了属下一句,属下忘记告诉王妃了。”
“什么?”姒幽转过头望着她。
江七道:“王爷说,若他今日不回来, 就让属下护送您与公主殿下, 一同去护国寺还愿。”
“还愿?”赵玉然迷茫地道:“阿幽,你去护国寺了吗?”
姒幽摇摇头, 道:“没有。”
她将玉佩捏进掌心,眼中浮现了然之色, 道:“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江七心里一动,问道:“王妃,王爷的意思是,让您明天去护国寺么?”
“是。”姒幽的目光投向门外,一树腊梅正灼然盛放, 上面堆积着厚厚的雪, 银装素裹,孤傲而清寒,分外美丽。
护国寺, 太后现在还在那里,赵羡的意思,是让她去见太后。
……
御书房。
靖光帝手里拿着折子,眉心紧皱,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叫人气闷不已,刘春满小心翼翼地端了茶盏来,放在御案上,他行动间悄无声息,手脚却稳健无比,轻得像猫似的,也不知这一身功夫练了多久。
他放下茶盏之后,正欲退下,却被靖光帝叫住了,道:“他们还没走?”
刘春满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答道:“回皇上,还没走。”
靖光帝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又拿起一本新的折子来,道:“那就叫他们继续吧,朕不惯他们这毛病。”
“是。”
刘春满躬身退下,没走几步,又听靖光帝吩咐道:“记得拿几个蒲团去,给朕这些上了年纪的大齐肱骨们,都发一发,免得冻着了,就是朕的不是了。”
刘春满连忙应下,出了御书房,台阶下面果然跪了一地臣子,见了他出来,几个人动了动,抬眼看来,一个人沉声问道:“刘公公,皇上如何说的?”
刘春满低声道:“几位大人,皇上吩咐了,说每人发个蒲团,别冻着了。”
几个大臣:……
刘春满不敢多说话,扭头冲身后的几个太监使了眼色,他们果然都捧了蒲团来,挨个发下去,别叫这些大臣们冻伤了,毕竟这寒冬腊月的,地砖都结了冰,跪久了腿都要麻了,这些老臣年纪都大了,如何经得起这种折腾?
靖光帝倒很是贴心,连这种事情都为他们想到了。
太监们发了蒲团就退回去了,守在御书房门口,正对面就是这群大臣们,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见枝头的雪不时簌簌落下,气氛沉闷。
他们挺直了脊背,注视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大殿门又开了,众人皆是眼睛一亮,待看见出来的仍旧是刘春满,一人叹了一口气,对他问道:“皇上可愿意见我等了么?”
刘春满面露难色,众大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刘春满小声劝道:“皇上如今心情不佳,诸位大人不如改日再来吧?”
一人痛心疾首道:“皇上念及与晋王殿下的父子亲情,确实可贵,但是安王殿下那里又当如何交代?殿下如今在前线杀敌,守卫我大齐边疆,尚未得知此事,若真到那一日,该是如何寒心?”
他话音才落,御书房的大门倏然被打开,靖光帝的声音随之传来,不怒自威:“你这话却是在怨责朕了?”
众人俱惊,立即伏地而拜:“臣等不敢。”
靖光帝站在台阶上,负着手看向他们,冷哼一声,道:“嘴里说着不敢罢了,若真是不敢,你们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是在逼迫于朕?”
众臣皆是沉默,片刻后,一人叩首,深深伏跪下去,道:“皇上容禀,淑妃被害,兹事体大,须彻查清楚,不可马虎了事,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几人皆是齐声道:“请皇上三思而行!”
声音整齐划一,中气十足,震得树上的雪都簌簌而落,靖光帝眉心皱起,他负着手,漠然地打量着下方伏跪的大臣们,眼神晦暗不明,叫人猜不透其中所思所想。
等到众人们腿都跪得酸麻了,也不见上方传来声音,有人悄悄抬起头去看,却见台阶上方已经是空无一人了,靖光帝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值守的太监见了,小声提醒道:“几位大人,皇上这时候已经走远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想追也追不上了。
众臣:……
却说靖光帝被惹怒之后,拂袖而去,刘春满几步小跑着追上,没走几步,他就发现靖光帝脚下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他愣了愣,才想起来什么,急忙跟上去。
靖光帝去的方向是含芳宫,已逝淑妃的宫殿。
含芳宫此时处处都悬着素缟,檐上满是积雪,素色的长幡在空中飘荡着,犹如一个孤苦无依的旅人,找不到落脚之地。
宫人们穿着素服守在宫门前,见了靖光帝来,连忙跪下行礼。
宫门前跪了一地,靖光帝随意摆了摆手,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望着含芳宫的匾额,许久之后才问道:“你说,是谁杀了淑妃?”
刘春满听了,心里一跳,额上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小声道:“皇上恕罪,奴才不知。”
靖光帝的目光意味深长,他久久地看着那空中飘荡不定的素白长幡,道:“是朕。”
刘春满这下冷汗是真的流下来了,他却不敢抬手去擦,闭紧了嘴巴,听靖光帝继续道:“是朕的犹豫不决,才导致淑妃之死的,明振他回来,也是要怪朕的。”
刘春满垂着头,谨慎道:“皇上何出此言?安王殿下必然不是这种人。”
靖光帝收回目光,呵地一声,道:“他的脾性,朕心里是清楚的,淑妃更清楚,然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不是朕能掌控得了了。”
他转身走了一步,忽然道:“太后曾经与朕说过,人不同于蛊,两蛊相争,不过是二者之生死,而人之相争,其代价则要高出数倍,甚至动荡整个朝廷。”
靖光帝一边走,一边道:“朕如今觉得她老人家的话,很是有道理。”
等到这时候,刘春满才敢伸手擦了擦额头,却见满手都是冷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觉得心里这时候才略微松快了些,不同之前那样几乎要窒息了。
再一想想未来几天都是这样难熬,他心里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追了上去。
争什么呢?皇上心里都是有数的,争了又有什么用?
简直是拎不清。
……
晋王府。
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转眼便到了次日一早,赵玉然还在睡得迷迷糊糊间,却听外面传来人声,不多时,房门便被轻轻叩响了,她听见有人的声音,登时一个激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