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折南枝
嘤, 师父要给她穿鞋。
南枝颇不好意思, 连忙蹲下来自己穿了鞋子。
“师父, 今天不要送我去盛家。”南枝可怜巴巴地望着清聊。
“好。”清聊冲她微微一笑。
问斋师父见不得他们眉来眼去,转身就离开了。
南枝穿好鞋子, 扶着门框, 看着外面那棵海棠, 又看着树下那个清冷至极的身影。
她紧紧地抿着唇,总觉得心里好慌, 她能够预料到, 这次会发生很大的事。
她感觉自己要失去什么, 是不是他, 南枝也不敢确定。
趁着清聊师父去盛家打点,南枝才蹑手蹑脚地来到问斋师父的身旁。
“师父。”南枝轻唤。
问斋喝了一口茶, 没有看她, 也没有应她。
“师父。”南枝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旁,看着他的手指, 上面的齿痕还在。她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握住师父的手:“还疼吗?”
师父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他目光冷冷地凝着南枝,另一只手握着的杯茶狠狠一落。
南枝眼皮跳了一眼, 连忙对上师父那双漆黑的眼眸。
“你若不顾师徒伦常执意要与我纠缠, 那就滚出去!”师父狠狠甩手。
南枝被他这样重重一甩,整个人歪倒在梨木案几的另一边。
问斋师父从未那么凝重地看过她。
他的心也很乱,三天前, 他莫名其妙地被南枝吻了,他知道那是错的,他一直都知道,在大错还未铸成时,他必须阻止。
为了自己,也为了南枝。
南枝咬着唇,此刻心口好痛。
她捂住胸口,有些六神无主地四处看,她不敢再回头对上师父的表情,只是这句话深深地扎痛了她。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浩洁青丝倾落腰际,南枝背对着师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她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好难。
正在树里沉睡的红棠恰好睁开眼睛,从他那个角度正好看见南枝掉了眼泪,还有苍白的脸色。
南枝咬着唇,如何也不敢这副样子回头,她重重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了一句:“我去看清聊师父回来了没有。”
她的声音本是颤抖的,可她不能让问斋师父知道她的异常,于是,她就按住胸口跑了出去。
红棠发现不对,从树里走了出来,紧跟着南枝出门。
南枝走到没有人的巷口,清瘦的背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滑下去。
一口恶血从口中喷出来,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抓住胸口,感觉有东西要从那里钻出来,好痛。
红棠来到她身旁:“臭丫头,你怎么了?”
本在睡觉的红棠听到问斋一声冷喝醒来,没想到睁开眼睛就看到南枝那么痛苦的样子。
“红棠,救我。”南枝一只手摁住胸口,一只手拽住红棠的衣袖,声音沙哑地喊道。
红棠蹲了下来,手指拨开南枝凌乱的头发,又擦掉她嘴唇上的血。
“你到底怎么了?”红棠也被这样的南枝吓到了。
他的眼睛盯着南枝的胸口,南枝的手一直摁在那里。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疼。”南枝眼泪盈盈,声音虚弱地响起。
红棠抓住南枝摁在胸口的手,发现里面散发着红色的光晕,透过肉体看穿,竟在南枝的心上看见一枚针扎在上面,如此剧烈地颤抖,似有拔出之象。
“锁心针?”红棠终于看清楚了。
到底是谁要这么残忍,在凡人的心上扎一根针,不知道这样做会折寿吗?她还这么小,哪里经得住这种折磨?
“别怕,我帮你取出来。”红棠一只手捧着南枝低垂的脸。
此时的南枝已经没有力气了,红棠掌心凝起一道灵力,将她心上那枚针慢慢引出来。
锁心每离开一寸,南枝都会剧烈地抽搐,她此生遇到最痛的痛,就是现在。
那些被锁在心里的记忆随着它离开一寸就爆开一寸,冲洗着她的四经八脉,令她痛不欲生。
她的记忆里,有一辆马车,车里有她和师父,她们毫无阻碍地亲吻彼此,他说“叫我阿宜”
她的记忆里,有一个房子,她在那个房子里靠着师父,师父说:“我已认定你是我夫人”
她的记忆里,有一山桃花,她在师父面前起舞,师父抚琴。
她的记忆里,有一座城,她在城楼上弹着一张鲜血浸染的琴,指骨折断在琴弦上,千千万万的疼痛,竟在师父拥抱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她的记忆里,师父说:“她是我的天下。”
最后最后,清聊师父揽她入怀。
“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把你带回天岚。”
“我们都不会把你留在这里孤独飘零的。”
“所以,在那之前,先忘了问斋。”
一枚红色的针摁进了南枝的胸口。
一切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哐!
从身体里引出来的针掉在了地上,红棠也满头大汗,无力地跪在了南枝的面前,他平时骂骂咧咧,也不正经,可此时,却满是关心的眼神。哪怕他已经无力再维持人形,他也捧着南枝的泪儿脸:“臭丫头不要怕,也不要伤心。”
眼前的红棠化作一缕花雾消失在眼前,南枝悲痛至极,只能靠着那冰冷的墙,呜呜咽咽哭泣。
红棠!
南枝双手捂住眼泪,泪水冲破指缝。
原来,这便是情伤。
天黑的时候,南枝才支起身子,将那枚锁心针藏在了衣袖里,一步一步回到靡音馆。
院中的海棠树枯萎了,上面的花和叶都掉光了。
清聊和问斋都在想办法救他,所以,她走了一天,也没有谁去找。若换作平时,清聊师父早就去寻她了。
她神情憔悴地站到海棠树下,想起红棠为她取针,用尽所有修为,到底是她连累了红棠。
眼泪,一粒一粒地从眼眶中滚出来。
她再看了一眼正在用琴声招灵的清聊师父,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柔俊雅。
可南枝却如何也不敢喜欢他了。
再看看辅助招灵的问斋师父,他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样清冷的模样,好像,情爱与他,并无什么关系。
实在难以想象,他褪去飞仙身份时,会说情话,会耍无赖。
南枝的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她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
或许,她爱上的只是君宜的人设,而不是真正的师父吧。
那一夜,谁都没有入睡。
南枝就坐在露台上,看着那棵死去的海棠。
她听见问斋师父说:“它的妖灵四散,追不回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妖灵弄碎了?”清聊师父长叹一声。
他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知情的南枝却比谁都痛苦,抱着膝盖缩在露台上,眼睛都肿了。
天亮了,第一缕阳光落下,南枝的手指却抖的很厉害。